李家村的人跟在后面,队伍宛如一条长龙,一直把他们送到李家村村口!
之所以会这么做,还是老李头看在陈景面子上,不然哪有这么大排场。
天是亮堂堂的阴,没有太阳,铅灰色的云絮铺得平平整整,把光漫成一片柔和的白,照在路边光秃秃的杨树枝上。
枝桠间挂着的残叶早成了焦黄色,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在脚下这条黄土路上。
路被无数双脚踩实,土细得面,走起来不扬尘,只在路边的田埂边积着些,田里头早空了,只剩矮矮的枯黄禾茬,在风里静得像睡着了。
土路中间,一支返程的队伍正稳稳地往前挪。
最前头是新郎,十八出头的年纪,身板挺得笔直,穿件洗得浅的灰色土布褂子,领口袖口都浆洗得板正,没有一丝褶皱。
他胸口别着朵碗口大的红绸花,绸子是新的,艳得晃眼,边角被风撩得微微卷着,衬得他黝黑的脸膛上,那点藏不住的笑意都亮了几分。
他双手扶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是新的,车架被擦得锃亮,车把正中间、车后座的铁架上,甚至连车辐条的间隙里,都系着同色的红绸花。
车后座上坐着新娘子,车座垫铺了层干净的粗布,风把她的衣角轻轻吹起,又很快落回膝头。
自行车旁跟着个汉子,肩头扛着个深棕色的木箱。
木箱是旧的,却被擦拭得亮,箱盖正中央贴了方方正正的红纸,纸上剪着个大大的囍字,红纸边缘剪得齐整,风一吹,边角轻轻掀动,这是新娘子的行李,稳稳地跟在自行车侧。
自行车后跟着一群村民,是同村亲戚,男人们大多穿着和新郎相似的土布褂子,女人们则裹着藏青或蓝色的头巾,手里有的揣着个布包,有的空着手,却都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几个年长的老人走在中间,手里拄着拐杖,脚步慢,却笑得满脸皱纹,时不时和身边的人搭句话,说的都是新人回家的吉利话。
女人们凑在一起,目光偶尔落在车后座的新娘子身上,语气里满是欢喜和打趣。
偶尔有人看一眼新郎的背影,又忍不住笑起来,笑声不大,却像温水似的,把晚秋的凉意都冲散了些。
队伍的最后头,是敲锣打鼓的师傅。
他们都穿着深色的短褂,袖口挽到胳膊肘,手里各自握着家伙什。
两个敲锣的,锣面擦得亮,提在手里;两个打鼓的,鼓是小鼓,挂在腰间,手里攥着鼓槌;还有两个,一个握钹,一个持镲,铜器的表面映着天光,泛着冷硬的光。
许是怕惊着新娘子,这会儿锣鼓声歇了,师傅们并排走着,脚步和前头的队伍合着拍,手里的家伙什安安静静的,却透着股子蓄势待的郑重。
等会儿到了村头,这锣鼓声定要敲得震天响,咚咚锵、咚咚锵的,把新人迎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