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纱窗时,许棠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咖啡豆。
玻璃罐口凝结的水汽在指腹上洇出一圈凉意,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便利店遇见周延的那个雨天。
他穿件浅灰风衣,雨水顺着伞骨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而她攥着刚加热的饭团,看他低头研究货架上的溶咖啡,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0t;这款太酸。
&0t;他忽然抬头,指尖敲了敲她正盯着的那罐冻干咖啡,&0t;加奶的话选旁边深烘的。
&0t;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混着便利店暖气,在玻璃上凝成模糊的雾。
后来周延总说,那天她鼻尖沾着饭团碎屑,眼睛却亮得像淬了星子,让他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遇见的、总在窗边画写的姑娘。
同居后的第一个春天,许棠把收集的车票夹在素描本里。
从初遇时的便利店小票,到后来一起去看海的高铁票,票根上的日期像串起时光的珍珠。
周延总笑她执念,却在某个加班的深夜,用钢笔在每张票根背面画小画——便利店那张画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饭团,看海的票根上是只笨拙的螃蟹。
&0t;留着以后给孩子讲,爸妈的浪漫从碳水化合物开始。
&0t;他举着画纸在落地灯下笑,影子投在墙上晃了晃,像只挥钳的螃蟹。
梅雨季的周末,许棠在厨房煮寿喜烧。
牛油在锅里滋滋融化,她忽然听见玄关传来响动。
周延顶着湿漉漉的头进门,怀里抱着个纸箱:&0t;楼下张阿姨搬家,送了我们旧烤箱。
&0t;水珠顺着他梢滴在锁骨,许棠递毛巾时看见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收据——是她上周随口提过的、能烤马卡龙的小烤箱。
蒸汽模糊了眼镜,她转身搅动锅里的昆布,没让他看见自己红的眼角。
真正的争吵生在深秋。
许棠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修改意见,第三次删除那句&0t;请保留作者创作意图&0t;。
周延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玻璃杯搁在桌角的声音惊飞了文档里的光标。
&0t;先吃饭。
&0t;他伸手去碰她肩膀,却碰倒了堆成小山的参考资料。
铜版纸哗啦啦散落,有张素描飘到地上——是三年前在海边,她画的他弯腰捡贝壳的背影,海水漫过脚踝,像串未写完的省略号。
&0t;你总这样。
&0t;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像被海风揉皱的纸,&0t;我不是要你买烤箱,不是要你记得每张车票&0t;话尾突然哽住,她想起上周在医院看见的场景:穿病号服的老人握着老伴的手,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慢慢擦拭对方眼角的泪。
原来最伤人的从来不是分歧,而是怕自己耗尽了对方眼里的光。
周延没说话。
他蹲下去捡散落的画纸,指尖抚过她画的海浪纹路。
&0t;许棠,&0t;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0t;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穿件蓝格子衬衫,在美术馆对着莫奈的睡莲看了四十分钟。
&0t;他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0t;那时候我就想,能这样认真看世界的人,心里一定住着很多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