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抱着一摞书站在梧桐树下,“母亲走前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看完冷清秋的结局。”
我踮脚从书架顶层取下另一册《金粉世家》,递给她时,现两本书的扉页上都有相同的烫金花纹,像隔着岁月的两岸,终于连成完整的圆。
冬至那天特别冷,玻璃上结着细密的冰花。
快打烊时,进来个戴毛线帽的男生,耳朵冻得通红,手里捧着本《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姐姐,这本书能帮我包个书皮吗?”
他掏出彩色包装纸,又摸出支荧光笔,“明天是她生日,我们从小一起看这套书,后来她去了北京,我留在老家读职校。”
他说话时,笔尖在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星星,“她说霍格沃茨的信总会到的,只是有的人需要多等些时间。”
我接过书,现内页夹着张火车票根,日期是20年8月1日,硬座,从县城到北京。
包好书皮时,男生忽然指着窗外笑:“看,下雪了。”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把雪粒子照得亮晶晶的,像谁在夜空里撒了把魔法粉。
这些旧书就像时光的碎片,每一本都藏着一个人的故事。
那天傍晚打烊前,我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整理书架,忽然现不知谁在《瓦尔登湖》里夹了张便签:“2024年5月12日,在旧书店遇到个穿蓝裙子的姑娘,她翻书时,阳光刚好落在她睫毛上,像振翅的蝴蝶。”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不小心滴落的雨点。
我望着窗外渐渐浓稠的暮色,想起陈阿婆的茉莉花瓣,小姑娘的电影票根,化疗病人的海德格尔,旗袍女士的断指,男生的火车票,忽然觉得每个走进书店的人,都带着自己的星辰大海,在某本旧书里短暂停泊。
开春的时候,书店来了个穿风衣的男人。
他在书架间徘徊许久,最后在那排民国旧书前停下,抽出一本《啼笑因缘》。
翻开扉页的瞬间,他忽然愣住——泛黄的纸页上,用铅笔写着“赠慕云,民国二十三年秋”
。
男人的手指轻轻抚过字迹,喉结滚动了两下,抬头问我:“这本书能卖给我吗?”
他说话时,阳光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眼角的皱纹里织出金色的网。
我点点头,看他从钱包里抽出张支票,签名栏写着“沈慕云”
。
原来,有些故事兜兜转转二十年,终于在旧书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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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总爱坐在收银台后的老藤椅上,看阳光在书页间游走,听推门声与翻书声交织成细碎的交响。
每个来换书的人都会留下些什么,也许是片干枯的花瓣,一张褪色的车票,或者半句没写完的话。
这些碎片在时光里慢慢酵,让旧书有了体温,有了心跳。
就像苏轼说的“旧书不厌百回读”
,其实我们重读的何止是书,更是藏在字里行间的,自己走过的路,遇过的人,和那些舍不得遗忘的光阴。
上个月陈阿婆最后一次来换书,她换了本《唐诗三百》,说要教小孙女背“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