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旧磁带的呢?大概是从那个下午,我蹲在储藏室角落,看见灰尘在光柱里跳舞,而纸箱最底下露出半本褪色的笔记本开始。
胶带粘住的封口被我指甲抠开时出滋啦一声,像撕开什么久未触碰的心事,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落进我微微抖的手心里。
那本笔记本封面是淡蓝色的,印着细碎的白色小花,现在看来有些土气,可当年我攥着它在文具店转了三圈,还是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下来。
第一页写着日期,2008年9月1日,开学第一天,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个笑脸,嘴角还多勾了一笔,像不小心沾上的墨水。
我记得那天你坐在我后排,用铅笔头轻轻戳我的背,问我借橡皮擦,橡皮擦是粉色兔子形状的,你用完还给我时,兔子耳朵上多了道浅浅的划痕,你说抱歉啊,我那时候摇摇头,心里却偷偷想,划痕也挺好的,像个记号。
其实后来你说了很多次抱歉。
比如有次放学下雨,你撑着伞送我到车站,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我把纸巾递过去,你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我手里的作业本,雨水渗进去,把数学题的答案晕成一片模糊。
你蹲在地上帮我捡,头上的水珠滴在纸页上,形成更小的水渍,你说对不起啊,我帮你抄一遍吧。
后来你真的用蓝色钢笔重新抄了一遍,字迹工整得不像你平时的风格,最后还在页脚画了个撑伞的小人,小人旁边写着我的名字。
储藏室里有点闷,我把笔记本翻到中间,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边缘已经黄卷曲,像老人的手指。
想起那年秋天,学校操场边的银杏树落了满地金黄,你说要给我做书签,蹲在地上挑了半天,捡了片最完整的,放在课本里压着。
给我的时候,你说可能不太好看,我说挺好的,真的。
其实那时候我想说,只要是你给的,都好看。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咽下一颗没剥壳的青橘子,有点酸,又有点涩。
你还记得吗?我们常去学校后门那家小吃摊,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大叔,炸的臭豆腐外酥里嫩,撒上葱花和辣椒面,香得能飘三条街。
你每次都要多加一勺辣油,我说我吃不了太辣,你就把自己碗里的豆腐先在清水里过一下,再夹给我。
有次我不小心把汤洒在你校服上,油渍像朵小花开在袖口,我慌慌张张拿纸巾擦,你却笑着说没事,本来就该洗了。
后来那件校服你好像穿了很久,袖口的油渍淡了又淡,却一直没洗掉。
笔记本里还有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2010年7月15日,《玩具总动员3》。
那天特别热,电影院的空调开得很足,我穿着短袖还有点冷,你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外套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还有阳光晒过的气息。
电影放到胡迪和巴斯光年告别的时候,我偷偷看你,现你也在看我,四目相对,你赶紧转过头去,耳朵尖却慢慢红了。
散场的时候,你说那个结局真好啊,大家都找到了新的归宿。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难过,好像我们也会像电影里一样,总有一天要走不同的路。
现实总是比电影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