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兰把最后一个盘子摞在碗柜顶上时,手腕子差点没撑住,盘子沿儿在瓷砖上磕出清脆的一响,惊得窗台上那只老猫腾地竖起了尾巴。
她瞪了猫一眼,猫却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跳下窗台钻进了床底——这畜生跟家里那口子一个德性,永远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胡同里的叫卖声顺着纱窗钻进来,是卖豆腐脑的老张头,嗓子里像含着块锈铁。
李桂兰扒着窗户缝往外瞅,看见对门的王二媳妇正支着电动车在买,浅蓝色的睡衣领口沾着片蛋黄,想必是早上煎蛋时溅上的。
前儿个王二媳妇还来借酱油,站在门口跟她抱怨王二喝酒晚归,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酱油瓶上。
李桂兰当时嘴上应和着,心里却直犯嘀咕:自己男人赌钱输了偷偷变卖洗衣机的事,咋不见你跟人说?
正想着,门&0t;吱呀&0t;一声开了,赵建国趿拉着拖鞋进来,一股烟味混着汗味扑过来。
他把肩上的帆布包往桌上一扔,拉链没拉好,滚出个皱巴巴的面包袋,是昨天晚饭的。
&0t;你就不能把包放好?&0t;李桂兰的嗓门不由自主地拔高,&0t;跟你说过八百回了,桌子要擦三遍才能放东西,你那包底沾着多少灰?&0t;
赵建国没接话,径直往卫生间走,经过垃圾桶时抬脚把面包袋踢了进去,没踢中,袋子挂在桶沿上晃悠。
李桂兰看着那晃悠的袋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男人,年轻时还知道帮着倒垃圾,现在连弯腰都嫌费劲儿。
她跟到卫生间门口,看着赵建国对着镜子挤脸上的痘痘,那痘痘红得亮,在他蜡黄的脸上格外扎眼。
&0t;昨儿个让你买的降压药呢?&0t;她问,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
赵建国手一顿,镜子里的人影晃了晃:&0t;忘了。
&0t;
&0t;忘了?&0t;李桂兰的声音陡然拔高,&0t;我跟你说的时候你正啃着猪蹄,嘴里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
你是不是觉得这药可吃可不吃?等哪天晕倒在马路上,看谁来管你!
&0t;
&0t;你能不能小点声?&0t;赵建国转过身,眉头拧成个疙瘩,&0t;隔壁都能听见。
&0t;
&0t;听见怎么了?&0t;李桂兰往前凑了一步,胸口气得闷,&0t;你做那丢人事的时候,怎么不怕人听见?前个月偷偷拿家里的钱去买股票,亏得底朝天,要不是我翻你裤兜现那半截交割单,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0t;
这话像根针,扎得赵建国脸腾地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摔门进了卧室。
李桂兰站在原地,胸口起伏着,听见卧室里传来&0t;啪&0t;的一声,想必是他把枕头摔在了床上。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捡起那个帆布包,翻出里面的东西——几件沾着机油的工作服,一个用了半盒的火柴,还有半包红梅烟。
她把烟拿出来,想扔进垃圾桶,手却停在半空。
这烟是赵建国抽了二十多年的牌子。
刚结婚那会儿,他在汽修厂当学徒,每月工资除了交房租,剩下的全给她买了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