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年秋天回的县城,大学毕业在外面漂了两年,没混出什么名堂,我妈托了三姑六婆的关系,把我塞进了县文化馆。
去报到那天我特意穿了件新衬衫,皮鞋擦得锃亮,走到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前,还以为自己要进什么藏着宝贝的地方,结果一推门,满屋子的烟味差点把我呛出来。
办公室在二楼最里头,总共就五个人:管事儿的王馆长,副馆长张姐,老员工李哥,刚结婚的小陈,再加上我这个新人。
王馆长五十来岁,头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永远带着官腔,见面第一句就问我“家里是哪个单位的”
,我老实说我爸是中学老师,他“哦”
了一声,眼神就淡了些。
张姐比王馆长短几岁,总穿着碎花连衣裙,脸上挂着笑,手却不停在手机上按,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跟各个单位的人拉关系。
李哥是这里的老资格,据说在文化馆待了快二十年,每天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杯浓茶,然后坐在窗边看报纸,谁跟他说话都慢悠悠的,像没睡醒。
小陈跟我差不多年纪,话不多,整天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偶尔抬头看看我们,又赶紧低下头去。
我刚来的时候,张姐特别“照顾”
我,给我分配了“整理古籍”
的活儿,说这是馆里的重点工作,让我好好干。
那些古籍堆在仓库的角落里,蒙着一层厚灰,我每天戴着口罩蹲在地上擦灰、登记,手上沾的全是墨渍,洗都洗不掉。
李哥路过仓库,探头看了一眼,撇撇嘴说:“这活儿啊,前几年换了三个新人都没干完,你慢慢弄。”
我当时还挺不服气,觉得自己年轻力壮,肯定能搞定,结果干了一个星期才现,那些书好多页都粘在一起了,稍微一使劲就破,而且根本没有现成的登记册,得自己一页页翻,记书名、作者、年代,有的字我连认都不认识。
有天中午,我跟小陈一起去楼下的小吃铺吃盒饭,他才偷偷跟我说:“那活儿就是个坑,张姐自己不愿意干,就推给新人。
以前有个小哥干了半个月,跟张姐提意见,说需要工具和帮手,结果张姐转头就跟王馆长说他‘态度不端正,嫌活儿累’,没俩月那小哥就走了。”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问他那我该怎么办,小陈扒拉着米饭,含糊地说:“还能怎么办,慢慢熬呗,这地方就这样,庙小妖风大。”
“庙小妖风大”
这话我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后来才现,这话在馆里几乎是“共识”
,就是没人敢当着王馆长和张姐的面说。
果然没过多久,张姐就来找我要“阶段性成果”
,我跟她说古籍破损严重,需要专业的修复工具,不然容易弄坏。
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了,说:“咱们馆里经费紧张,哪有闲钱买那些玩意儿?我看你就是没上心,你看李哥,人家以前整理资料的时候,啥工具没有,不一样干得好好的?”
我想反驳,说李哥那是整理现代资料,跟古籍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刚进来,不想得罪人。
那天下午,我蹲在仓库里,看着那些泛黄的书页,突然觉得特别没劲,这哪儿是干工作,分明是耗时间。
真正让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