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山的初夏总裹着一股潮湿的草木气。
漫山遍野的荠菜、马齿苋、灰灰菜把山坡染成深浅不一的绿,地质队的勘探车碾过没过脚踝的野草时,车轮上总沾着细碎的白色野花。
队长老周举着地质锤敲打岩壁,裂缝里渗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三天前,地震仪在这里监测到持续的低频共振,源头却不在岩层深处,而像藏在某个“中空的腔体”
里。
“林小姐,叶先生,就是这儿了。”
老周指着一道宽约半米的山体裂缝,探照灯往里照去,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深约五十米,探测仪显示底部有金属反应,但结构很奇怪,不像自然形成的矿脉。”
罗金凤抱着个陶土油罐跟在后面,罐子里装着奶奶新榨的菜籽油,油香混着野草味,在山风里飘出老远。
“我奶奶说这山的土是‘活’的,埋在底下的东西都会芽。”
她晃了晃油罐,里面的油面泛起细密的波纹,“你们信吗?”
叶云天刚架设好绳索,裂缝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嗡鸣。
罗金凤怀里的油罐剧烈震动起来,油面像被投入石子般炸开涟漪,而她脖子上挂着的铜质凤形吊坠,正出与嗡鸣频率一致的震颤。
当叶云天的探照灯扫过舱内八个与罗金凤容貌丝毫不差的女性时,他握着绳索的手微微一紧。
这个总抱着油罐、裤脚沾着泥土的姑娘,是他名义上的姐姐——大他一岁,自小被父亲从贫困的原生家庭接来,和他们一同守着山下的农田。
这些年她替父亲分担了大半农活,春种秋收从不含糊,就连父亲常说的“像极了早逝的奶奶”
的热心肠,也和她同名的那位老人如出一辙。
最让他记挂的是,当年他考上大学,家里凑不齐学费,是她偷偷卖掉攒了三年的菜籽,把钱塞进他背包,说“读书比种地更能看清山外的路”
。
此刻看着舱内那些或在固沙、或在育林的“罗金凤”
,叶云天忽然懂了,她骨子里那股韧劲,或许早就刻在比血缘更深的地方。
舱内沉睡着的,是八个与罗金凤容貌丝毫不差的女性。
她们有的站在模拟沙漠的全息投影里,指尖划过之处,沙粒中长出细密的草茎;有的坐在巨大的古树年轮上,掌心托着一团跳动的绿光,周围的虚拟树叶以肉眼可见的度从嫩芽长成参天大树;还有的站在锻造台前,用植物汁液浇铸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液体,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油渍。
最让罗金凤惊讶的是,其中一个女性腰间挂着的铜质凤形吊坠,竟和她脖子上的这枚一模一样,连吊坠背面刻着的“金”
字都分毫不差。
“下去看看。”
叶云天扣紧安全扣,率先顺绳而下。
裂缝内壁长满墨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岩壁上布满奇异的纹路,在探照灯下泛着微光,像某种植物的根系化石。
下到五十米深处时,他忽然停住——裂缝底部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天然溶洞,洞中央的石台上,嵌着一艘泛着青绿色光泽的八面体舱。
舱体与周围的岩石完美融合,表层覆盖着薄薄的青苔,抠掉青苔后,露出流动的青绿色光泽,像被凝固的菜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