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南的指尖在便携终端的边缘反复摩挲,冰凉的金属外壳抵着掌心,却压不住他骤然加速的心跳。屏幕上的“10………00”像一串烧红的烙铁,每个零都在他视网膜上灼出残影——他数了三遍,从右向左,一个零,两个零……直到第十二个,才敢确定那不是终端故障的乱码。
“一万亿……”他喉结滚动,声音里裹着难以置信的涩意,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风从身后的河谷漫过来,带着草木的潮气,他却觉得那股湿润里藏着某种不真实的恍惚。这和他记忆里的世界太不一样了——他记得末日时的风,裹着沙砾和焦土的腥气,吹在脸上像小刀子,那时他跟着叶云天在废墟里找水,整个队伍三天才能分到半壶浑浊的液体,每个人的嘴唇都裂得像干涸的河床。
“我看看。”叶云天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却比叶可南稳得多。他俯下身,花白的鬓角垂在终端屏幕上,蓝光把他眼角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晰。那些皱纹里藏着太多故事——他见过十岁的孩子因为喝了脏水浑身溃烂,见过绿洲变成沙漠时母亲抱着死去的婴儿跪在沙里哭,见过最后一座水库干涸时,人们疯抢泥浆的模样。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轻微跳动,每跳一下,都像在敲叶云天的心脏。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末日基地的黑板上,他用断了头的粉笔写“全球人口:8.7亿”,问他:“叶老师,地球到底能装多少人?”他盯着黑板上的数字,半天只说得出一句:“不知道,但肯定比现在多。”
“这怎么可能?”叶可北的声音从旁边挤过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空水壶——那是他从末日带过来的旧物,壶身上还留着弹孔。他抬头望了望天,正午的太阳透过薄云洒下来,落在草地上碎成一片金斑,远处的河面闪着粼粼的光,几只白鹭正贴着水面滑翔。这太奢侈了,奢侈到让他想闭上眼睛——在他的记忆里,天空永远是灰黄色的,河水要么干涸,要么漂着死鱼,能见到一只活鸟,都能让整个基地的人高兴半天。
“抬头看看就知道了。”戴草帽的老人笑起来,眼角堆起细密的纹路。他的草帽檐上别着一片银杏叶,阳光透过叶片的脉络,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叶可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这才发现视线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透明屏障隔开——那屏障像极薄的水晶,边缘泛着虹彩,把天空分成了两半。
屏障之下,是他们脚下的地面层:连绵的森林绿得发亮,树冠间藏着红瓦的古镇屋顶,一条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向河边,几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正坐在榕树下下棋,棋盘边摆着粗陶茶壶,蒸腾的热气里飘着茶香。而屏障之上,竟悬浮着成片的建筑——不是他想象中笨重的钢铁堡垒,而是轻盈得像纸鸢的楼宇。
那些建筑通体透明,能看见里面的人在阳台上浇花,孩子们趴在窗边看云。楼宇之间的银色廊道上,磁悬浮车正悄无声息地滑过,车身上的广告屏映着流动的星河,车轮与廊道摩擦产生的淡蓝色电弧,像给廊道镶了圈光边。有艘造型像海豚的飞行器从远处掠过,尾部拖出一串荧光色的轨迹,惊得几只鸽子从地面层的屋顶飞起,扑棱棱地撞在透明屏障上,又被无形的力弹开,歪歪扭扭地落回树梢。
“那是云中层,”老人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指尖轻轻捻着叶瓣,“用的是碳纳米管和气凝胶混纺的材料,轻得能被风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