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坐落在河岸边的一座小城——南都。
清晨,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微凉,陈明哲就像往常一样,告别了父母,握紧那根光滑而熟悉的盲杖,踏上了前往电台的十五分钟路程。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每一个凹凸,每一个转弯,甚至每一处熟悉的气味——面包店刚出炉的甜香、报刊亭油墨的淡淡味道……都早已刻入他的脑海,构成他黑暗世界里可靠的地图。
盲杖尖端敲击着人行道的地砖,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哒、哒”声,这是他感知世界的延伸,也是他与外界保持安全距离的依仗。
此刻的他,步履平稳,心思或许正琢磨着今天晚间节目要讲的那个故事,或是担心控制室的设备是否一切正常。
自卑像一件穿惯了的内衣,贴身却不再时刻引起注意,尤其是在这条他足以称王的安全路径上——尽管他的王国建立在声音而非景象之上。
然而,意外总是不讲章法。
就在经过那棵总在秋天散发浓郁甜香的树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逼近,不同于往常擦肩而过的行人。
陈明哲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股猛力骤然从他手中抽走盲杖。
那感觉迅捷、粗暴,甚至带着一种轻蔑的随意。他手中一空,熟悉的触感和重量瞬间消失,让他本能的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以至于,那副被无数听众形容为“温润如玉、富有磁性”的嗓子,此刻挤出的却是一声带着惊惶的:“谁!?”
没有回答,只有抢夺者跑开的脚步声快速远去,还夹杂着一声似乎压抑着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背景噪音里。
世界,在他已然黑暗的基础上,猛地又抽掉了最后一根秩序的支柱。
令他无助的,徒劳的向前伸着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指尖只有冰凉的空气。
那“哒、哒”声的回响仿佛还在耳畔,但现实的寂静却沉重地压了下来。
他像一艘突然被斩断了锚链的船,在熟悉的海域里失控地漂荡。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他失去了方向感。
刚才还清晰无比的心理地图,随着盲杖的消失,一下子变得模糊、扭曲,甚至不可信。
家在哪边?电台又在哪个方向?下一步该往哪里迈?
现在的青年,竟然不敢挪动哪怕一点点。
平时里依靠盲杖探测到的前方路况,此刻变成了未知的深渊。或许一步之外就是台阶,就是障碍物,甚至是车流。
安全感被彻底剥夺,那根手杖不仅仅是工具,更是他勇敢走出家门、走向播音间的胆量,是他维持体面和独立的屏障。
而现在,它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连同他努力维持的、那点可怜的自信,也被撕扯得粉碎。
喧闹的街道声——汽车鸣笛、行人交谈、店铺音乐——此刻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混乱地冲击着他赖以生存的耳膜,却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反而加剧了他的孤立无援。
十五分钟的路程,从未像此刻这般遥远而漫长,仿佛永无尽头。
就在他的茫然与无措中,一个清晰却有些许喘息的年轻女声,带着迟疑和关切,在他身旁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