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上了发条般规律地运转。
连续好几天,每当陈明哲握着那根备用盲杖,走到那棵散发着甜香的树下时,方临珊那清亮雀跃的声音总会准时响起,分秒不差。
她似乎已经将这段同行视为了理所当然。
一路上,总是叽叽喳喳,像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分享着咖啡馆的趣事、姥姥做的拿手菜、路上看到的一只特别胖的流浪猫......
陈明哲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但那沉默不再是密不透风的墙,偶尔,他会极简地回应一两个字“嗯”、“好”。
还会在她被路边突然窜出的流浪狗吓到低呼时,下意识地微微侧身,做出一个倾听和确认的姿态。
这种默许的、近乎惯性的同行,像一条慢慢织就的细丝,悄悄缠绕在两人之间。
青年似乎已经习惯于她的声音填充这段路程,习惯于她身上淡淡的咖啡香和皂角气息。
然而,他心底那个最初的疑问,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这种“习惯”的加深,愈发清晰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他?
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在他冷静自持的土壤里缓缓发芽,终于在一天早上,两人快走到电台门口时,破土而出。
那时,晨光在两人的身上映照出了一圈柔光。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跟着渐渐的沉淀下来了。
方临珊正说着今天店里一位客人不小心打翻了咖啡的糗事,边说,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明哲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小妞儿见状,笑声戛然而止,也跟着停下,疑惑地问道:“陈先生,怎么了?”
闻言,他面向着她,用那副低沉悦耳的嗓音,平静地、清晰地问道:“方小姐。”
“嗯?”
“你为什么、”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最准确的措辞:“想和我做朋友呢?”
这个问题来得很是突然,连空气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这不,肉眼可见的,方临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设想过很多种情况,甚至想过他可能会再次冷硬地拒绝她的同行,却独独没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问出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为什么?
她犹豫了。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种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真相,在舌尖翻滚,几乎要脱口而出。
半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的抬起头,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轻快,却又异常认真:“因为我觉得,我们上辈子可能就认识了!”
可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脸颊发烫,因为这太像小孩子不着边际的幻想了。
当然,陈明哲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让他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但小姑娘却像是打开了闸门,话也流畅了起来,仿佛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坦诚:“所以这辈子我就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说完,她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直跳,等待着对方的反应。是觉得她疯了?还是嗤之以鼻?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陈明哲的脸上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没有惊讶,没有嘲笑,甚至没有疑惑。
他只是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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