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里,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儿上行走。
无影灯冰冷的光线笼罩着手术台,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急促的滴答声,如同一个为生命倒计时的钟摆。
陈明哲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想要将他拉入一个巨大的深渊。。
身体的感知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一种从内部传来的、支离破碎的剧痛,提醒着他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胸口和腹部仿佛是被人狠狠的用刀子割着,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难以形容的痛苦,像是吸入了玻璃碎片和灼热的炭火。
血液似乎正从那些看不见的伤口中不断流失,带走他的温度和力气。
不能睡......
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念头,在他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深处顽强地亮起。
他不能死。
这个信念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他涣散的大脑。
令他拼命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每一丝力气,对抗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昏沉和疲惫。
此刻的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这会儿却沉重得像是要掀开千斤闸门。
眼皮如同被胶水黏住,每一次试图抬起,都需要耗费仅剩的力气。。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晕,耳边是仪器冰冷的鸣声,这些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波动的水幕。
可慢慢的,脑海里一张鲜活明媚的笑脸,清晰地浮现出来——是方临珊。
她笑着叫他“阿哲”,狡黠地跟他斗嘴,笨拙地给他煮姜茶,红着眼睛倔强地看着他......
最后定格在她被他吼了之后,那苍白受伤、含泪跑开的背影上。
随后,心脏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食一样,比身体的疼痛更甚。
对呀,他还没有好好跟她道歉,还没好好爱她,更没有好好的和她“谈场恋爱”。
怎么能轻易就死了?
不行,他得活着,活着爱他的方临珊。
更何况还有他的父母,明明是来看儿媳妇儿的,明明是很幸福很开心的一件事情......
还有,还有他的工作。排爆中队里那些年轻的同事,还等他把拆弹的经验和技巧教给他们呢。
如果他真的死了,以后这座城市的炸弹谁来拆啊?
不行,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这个渴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他几乎是用燃烧生命本源的方式,榨取着意识最后的力量。
努力地聚焦视线,试图看清周围的一切,哪怕只是模糊的光影,那也是他与这个世界还连接着的证明。
也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似乎被打开了,一阵胆怯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他刻入骨髓的呼唤:“阿哲。”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所以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甚至用尽所有力气对着她笑了一下。
“临珊......”他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却奇异的保持着字字清晰,仿佛怕她听不清任何一个字:“我没事......很快......就能好了。”
每说几个字,他都需要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