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目光扫过田福堂身后那几孔依着土崖挖出的、窑脸被烟熏的黑黢黢的窑洞,窑脑畔上还有几丛稀疏耐旱的马茹子灌木。
“田支书啊,也真是巧了,我们是来探亲的。”
叶晨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身旁脸色已然铁青的贺秀莲,声音不高,却清晰的穿透了午后的燥热:
“秀莲的姑姑贺凤英嫁在你们双水村,听说她男人孙玉亭同志腿被石头给砸折了,伤的挺重?我们特意从山西赶过来看看。”
不远处的那辆蒙着厚厚黄土,沾着干草屑的绿色吉普车,此时像一辆沉默的钢铁怪兽,与四周的土窑,毛驴和背着柴禾的村民形成鲜明的对比无声的诉说着远道而来的份量。
“探亲?贺凤英的侄女?”
田福堂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瞟向了身旁的孙玉亭,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孙玉亭那辆破旧的“红旗”
自行车还歪倒在路边的料礓石堆旁,车把上挂着的印着“农业学大寨”
的旧帆布包还没摘下来。
田福堂意味深长的笑了,指了指孙玉亭说道:
“玉亭啊,这是你家亲戚?”
孙玉亭此时整个人都麻了,他刚才就觉得这姑娘有些面善,那眉眼轮廓带着几分贺凤英年轻时的影子,只是明显贺秀莲更加水灵,身上带着黄河东岸(山西)女子特有的那股子利落劲儿。
经叶晨这么一说,孙玉亭的冷眼“唰”
的就下来了,浸湿了他那件洗的白、领口磨的起毛的蓝布褂子。
他下意识的想挪动一下自己那条据说“被砸折”
的腿,却现双脚像是被这滚烫的黄土地给吸住了,钉在地上。
脚下那几只土黄色的蚂蚱在干草堆里蹦哒,出细碎的“嚓嚓”
声,让他更加心慌。
“额,这个……那个……”
孙玉亭张着嘴,喉咙里就像是被堵了一把晒干的沙棘果,出意义不明的音节,脸皮涨的通红,像窑洞里过年贴的窗花纸。
他求救的看向田福堂,又望了望叶晨和贺秀莲,只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贺秀莲是被媳妇儿给诓到双水村的。
谎言骤然被揭穿,让孙玉亭臊的恨不得脚下的黄土地裂开条缝让他钻进去。
远处崖畔上,一个放羊老汉扯着沙哑的嗓子吼着信天游调调,悠悠荡荡飘过来,更添了几分荒诞。
贺秀莲此时明白了一切,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从田福堂那沟壑纵横、刻着风霜的脸上移开,死死钉在孙玉亭身上。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字字像冰碴子砸在滚烫的黄土上:
“这位就是孙玉亭姑父?”
贺秀莲说话的口音,带着晋西特有的硬朗和尾音,在陕北这略显绵软的方言里,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叶晨想不通双水村的这些货,哪来的底气在原世界里嘲笑她的乡音的,在叶晨听来,贺秀莲说话比他们要好听的多。
“啊?是…是…我就是孙玉亭。”
孙玉亭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感觉头皮一阵麻,背上的汗凉飕飕的。
贺秀莲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孙玉亭完好无损、甚至裤腿上还蹭着自行车链条黄干油油污的双腿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那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