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每一寸暴露的皮肤,也无情地压向地板上那片依旧温热的、油腻的污迹。白茫茫的冷气在地面翻腾、沉降,如同极地的寒雾笼罩了战场。
我站在寒流的中心,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冷穿透西装,深入骨髓。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锐利,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刀锋。这冰冷的空气,是秩序,是理性,是意志不可撼动的堡垒。它洗刷着混乱,冻结着反抗。
我走到自己那张冰冷的橡木长椅旁,坐下。冰冷的椅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阵舒适的刺激。我整理了一那片被寒冷覆盖的污迹,扫过那把烧焦的空椅子,最后落在对面空无一人的原告席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索菲亚·伊格纳季耶夫娜最后一点模糊、灼热的气息。
法庭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个穿着深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瘦高男人站在门口,制服上别着一个样式古老、刻着复杂齿轮与麦穗图案的徽章——那是“纪律审查委员会”的标志。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像两口结冰的深井,缓缓扫过整个法庭:扫过我平静的脸,扫过地上那片被寒冷镇压的污迹,扫过那把焦黑的空椅,最后定格在墙上空调显示的数字——“14c”上。冰冷的空气在他周围盘旋。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极其缓慢地,再次将整个法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我脸上凝固的、职业性的平静——重新审视了一遍。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冰冷而沉重。然后,他的视线落回我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结成了固体,连空调的冷风声都似乎被冻结了。
终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接着,他转过身,深灰色的制服下摆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一个被寒冷驱散的影子。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隔绝了走廊里微弱的光线。
法庭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冰河在永不停歇地奔流。14c的冷风,稳定地、永恒地吹拂着。我拿起下一份卷宗,冰凉的纸张边缘触碰到指尖,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在这片绝对冰冷的、属于意志的秩序中,一切都清晰得如同结在玻璃上的霜花。
门外,走廊深处,隐约传来一种新的声音。不是脚步声,也不是人语。那是一种缓慢、沉重、粘稠的拖行声,伴随着极其微弱的、仿佛油脂在低温下缓慢凝结又撕裂的“咯吱”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在空旷冰冷的建筑深处循环往复,永无止境。那是新的“索菲亚”在诞生,还是旧的残渣在移动?无人知晓。唯有14c的冷气,亘古不变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