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
镜厅剧场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深红色的丝绒座椅,如同凝固的血泊。水晶吊灯上最后几支蜡烛,挣扎着跳动了几下微弱的光焰,终于彻底熄灭。
永恒的黑暗与死寂降临。
阿尔汉格尔斯克港外,冰冷的海水拍打着沉默的堤岸。浓雾如同亘古的裹尸布,缠绕着巨大的起重机骨架和沉默的货轮轮廓。在“北方星辰”旅馆那扇巨大、污秽的窗户后面,那间编号413的房间里,空气凝滞,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悬浮,如同宇宙中缓慢飘散的星尘。
窗前的写字台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一支样式古旧的钢笔,笔尖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静静地躺在摊开的空白纸页上,仿佛等待着主人的归来。纸页洁白,如同新雪覆盖的荒原。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支静止的钢笔,笔尖处,毫无征兆地,极其缓慢地,渗出了一滴极其浓稠的墨迹。
墨色并非纯黑,而是一种沉郁得近乎淤血的暗红。它像一颗凝结的血珠,在洁白的纸面上微微颤抖着,积聚着重量。
终于,那滴暗红的墨迹承受不住自身的沉重,无声地坠落,砸在雪白的纸页上。
“啪嗒。”
轻微得几乎不存在的声响。
墨迹在纸面上晕染开来,并非规则的圆形,而是扭曲着,蠕动着,如同一个微小而痛苦的胚胎在挣扎。暗红的墨迹在纤维间延伸、勾勒,最终凝固成一个扭曲的、仿佛被无形之手强行刻下的词组:
明天会更好。
字迹歪斜、颤抖,透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说的绝望和冰冷。像是一个被冻结在永恒寒冰中的诅咒。
墨迹在纸上缓缓洇开,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渗出的血。那五个字,凝固在惨白的纸页上,成为这空旷房间里唯一的、最终的痕迹。窗外的浓雾翻滚着,无声地吞噬着港口模糊的轮廓,也吞噬了房间内这微小的、绝望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