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从未想过,他会在罗刹国的边境城市萨拉维斯亚沃斯托克见证如此诡异的场景。此刻他正死死攥着嘎斯牌小汽车的方向盘,后座上堆叠的鎏金纸元宝在晨曦中泛着不祥的光泽,像某个东方地狱的贡品。这些用薄锡纸扎成的宝贝被精心塑成饺子形状,边缘捏出精致的菱角,随着坑洼路面的颠簸发出窸窣的声响,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指在清点这些来自阳间的财富。
"鲍里斯,你确信这些玩意儿真能送到阴间?"弗拉基米尔第五次问道,他的手指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上褪色的苏维埃徽标。透过挡风玻璃上顽固的油污,他看见铅灰色的天空正将稀疏的雨滴洒在荒芜的郊野。
副驾驶座上的王建国正清点着桃木匣里的线香,头也不抬地回答:"在俺们那儿,存阴间银行比存罗斯银行靠谱多了。知道去年卢布贬值时多少鬼魂要饭吗?俺家先人可是提前三十年就做了资产配置。"这个中国男人用流利的俄语说着,手指灵活地将一束束线香按长度分类,"你当俺为啥每周都去中国市场批发布料?全是给先人订做的绫罗绸缎。"
汽车正驶过萨拉维斯亚沃斯托克的工业区,生锈的管道像巨蟒缠绕在开裂的混凝土建筑上。街边排队领取面包的人们裹着破旧的棉大衣,目光呆滞地望着这辆满载纸扎祭品的破车。弗拉基米尔突然觉得,或许活人的世界比死人的更荒诞。他瞥见后视镜里自己深陷的眼窝,想起今早王建国突然敲开他的门,说要带他体验"运钞车"的滋味——结果运的是给死人用的钞。
"听着,鲍里斯,"弗拉基米尔换了个话头,"我祖母说过,打扰安眠的灵魂会招来噩运。"他刻意用了"鲍里斯"这个斯拉夫化名字称呼他的中国朋友,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增添些勇气。
王建国终于从线香堆里抬起头,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们罗刹国的鬼怕失业率吗?俺家先人可是阴间的纳税大户。"他拍了拍后座上的元宝袋,"等会儿烧的时候,你得离远点。去年把邻居坟头的草都燎着了,那家的曾孙女托梦说要投诉到冥府管理局。"
雨刮器有气无力地刮动着,前方出现了乌苏里公墓的铸铁大门。门顶上歪斜的红星被乌鸦筑了巢,几只漆黑的鸟儿正用喙整理着羽毛,俯视着驶入的车辆。弗拉基米尔注意到墓园里异常热闹——十几个老人正围着某个坟头指指点点,鲜红的花圈在灰蒙蒙的墓地中扎眼得令人不安。
"瞧见没?"王建国得意地指着那个被花圈包围的坟墓,"俺家的风水宝地!挂了四年的涤纶大红花开过光,防恶灵比克格勃的安检还管用。"
弗拉基米尔倒吸一口凉气。那坟头确实与众不同,不仅挂着鲜艳的塑料花环,墓碑上还贴满了反光的金纸,四角各插着一面小红旗,在雨中耷拉着,却依然显出一副诡异的欢庆气氛。相比之下,周围的坟墓朴素得近乎寒酸,只有枯萎的鲜花和褪色的照片。
"你给坟墓...办生日派对?"弗拉基米尔迟疑地问。
"防护措施!"王建国一边卸货一边解释,"你知道隔壁埋的是谁?前冶金厂工会主席!活着时候就爱打小报告,死了还能改性子?"他递给弗拉基米尔三袋银元宝,"轻点拿,压扁了阴间银行该拒收了。"
当他们抱着祭品走向墓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