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府内,满人勋贵们更是群情激愤。“刑部断案千年规矩,说废就废已是不妥!”
贝勒允祎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如今竟要把‘法院’搬进紫禁城,难不成以后王公大臣犯了错,还要在太和殿旁边受审?
这是明摆着要以法压权,削我宗室威仪!”
贝勒允巍冷笑:“西洋学问学疯了不成?宫城是天子居所,哪有让百姓官司找上门的道理?
传出去岂不让万国耻笑我大清无体统?”
“……”
更有言官在呈给弘历奏折中直言。
“学子妄议新政已属越界,若再让司法衙署踞于宫城,恐生‘以下犯上’之心,天下难安!”
甚至有太傅在御前直谏。
“皇上,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宫城设法院,岂非要让律法管到朝堂之上?
若是将来臣子与百姓对簿公堂,皇家颜面何存?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说破就破啊!”
面对满朝汹涌的反对声,弘历几日后终下明诏。
此次改建绝非寻常修缮,正是要让国家最高法院在宫城扎根,司法乃国之基石,执掌律法最终解释权的最高法院,定生死、裁是非,理当与皇权同处核心。
这既是彰显“法与国同重”的分量,更是昭示“司法在侧、公道不远”的革新决心。
旨意一下,反倒如火星溅入油锅,把满朝的反对声烧得更旺。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弘历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泛白。
殿外的喧嚣像涨潮的水,一波波拍打着朱红殿门——“皇上收回成命!”“祖制不可违啊!”的呼喊混着老臣们嘶哑的叩首声,连窗纸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弘历将奏折重重搁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落在摊开的《大清律例》旧卷上。
自打决意要将最高法院设于紫禁城,弘历便知此事一旦摆上朝堂,必会被守旧者用“祖制”“龙脉”层层阻挠。
那些恋着特权的勋贵、抱着旧例的老臣,定会吵得朝会不得安宁,到头来多半是议而不决、拖黄了事。
所以弘历压根没在朝会提及,直接让工部带着工匠进场动工,先把围栏立起来、木料运进去,等生米煮成熟饭,再下旨明说——可没料到,连平日里对新政不置可否的中立官员都跪在了殿外,与御史、勋贵们连成一片,大有“不撤旨便跪死丹墀”的架势。
“这些人哪是怕动了龙脉?”弘历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律例上“刑罚优待条例”的字样。
“是怕这宫城里的法院立起来,以后谁都得守律法,再没特权可仗罢了。”
总管太监李玉轻手轻脚进来添茶,见皇上眉头拧成疙瘩,瓷壶的嘴差点碰到杯沿,嗫嚅着劝。
“皇上,外面天凉,几位老臣都跪了两个时辰了,膝盖怕是早冻僵了。
吏部赵大人都晕过去一回了,太医刚给掐醒,还在那儿跪着……”
李玉顿了顿,又补了句,“奴才刚出去瞅了眼,殿外跪着的多是御史、宗室和几部的老臣,内阁那几位大臣倒没在这儿。”
弘历闻言眉峰微动,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
内阁大臣没跟着起哄,倒是意料之中——那些人久历朝堂,清楚革新势在必行,不过是碍于情面没公开表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