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马厩更臭、更冷、更暗无天日的地方。
王府的马厩,是地狱的下一层。
在这里,连愤怒都显得奢侈。
每一次挥动铁铲,都像在鞭挞自己那颗破碎的心。
“……呸!
这鬼地方,比当年跟着‘二蹋爷’钻山沟、啃树皮还腌臜!”
一个极其沙哑、漏风的老嗓门,带着浓重的怨气和不堪回的恐惧,突兀地刺破了马厩里,沉重的喘息和铁铲刮地的噪音。
声音是从隔壁堆满干草料的角落传来的,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怕惊动什么沉睡的凶魔。
熊淍的动作猛地一僵!
铁铲深深插进污物堆里,停住了……他像一尊瞬间被冻结的石像,只有耳朵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微微转动了一下。
另一个更苍老、带着剧烈咳嗽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气若游丝:“嘘!
老张头!
你……你作死啊!
敢提那个名字!
活腻歪了?让上头听见,扒了你的皮都是轻的!”
“咳…咳咳…怕个卵!”
被称作老张头的声音不服气地嘟囔,但明显泄了气,音量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都这把老骨头了,半截入土,扒皮抽筋还能比现在更糟?当年二蹋爷……那才叫狠呐!
陇西道上,他跺一跺脚,多少庄子烧成白地!
他踩过的地方……啧啧,寸草不生!
人脑袋?那算个屁!
堆起来比草垛都高!
这府里头的富贵……哪一块砖,哪一片瓦,不是用人命垫起来的?咱们这些老东西,就是当年没死成的渣滓,被圈在这里,等着烂掉罢了!”
“二蹋爷”
!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地狱硫磺气息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熊淍的头顶炸开!
轰隆!
!
!
眼前的一切:肮脏的马厩、刺鼻的臭气、冰冷的双脚、沉重的铁铲……瞬间被撕裂!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炸飞的玻璃渣,带着尖锐的棱角,疯狂地倒卷回来!
王屠!
那张在秘狱昏暗光线下狞笑着的、令人作呕的脸,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毒蛇吐信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再次狠狠地刮过熊淍的灵魂!
“……当初,也在这里……像条断了脊梁的狗一样,等死!”
紧接着,王屠那张扭曲的脸猛地凑近,嘴角咧开一个极度残忍、极度得意的弧度,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秘密、掌控生死的快意光芒。
他当时说了什么?在岚那双清澈眼眸破碎之后,在熊淍彻底失控扑上去之前,他还说了什么?
对了!
是那句!
那句带着血腥味和嘲弄的、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如同毒蛇的毒牙,瞬间刺穿了时间!
“……要怨,就怨你命不好,撞到了‘王二蹋’的影子里……”
王二蹋!
二蹋爷!
王二蹋!
嗡!
熊淍的脑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瞬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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