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低鸣混着键盘敲击声嗡嗡作响,又一个加班到路灯点亮的傍晚。
我揉着僵的颈椎,邻座工位细碎的闲聊像水雾钻进耳朵。
“……真的,推开门那一秒,”
那个年轻的声音带着一点梦幻般的余温,“她妈手里择着的豆角啪嗒全掉地上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像见了神仙下凡似的!
然后一声没吭,扑上来就死死搂住了——勒得她闺女差点背过气!”
说话的女孩自己咯咯笑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戳着桌上那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摆件。
窗外城市霓虹刚刚亮起,在她年轻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平常的办公室一幕,毫无预兆地撕开了我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
我的手指停在冰凉的键盘按键上,那敲击声仿佛瞬间被抽离,只留下空调单调的嗡鸣在空旷的感官里无限放大。
眼前文件上的黑色方块字模糊地跳动,幻化成一个遥远而熟悉的轮廓——我家那座老房子褪了漆的暗红色院门。
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法否认的酸涩,毫无征兆地涌上鼻腔深处。
我悄悄吸了口气,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温吞的水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那点突如其来的情绪涟漪。
我想起了玲子。
那个已经两年没回我们那个小县城老家的人。
据说她是趁着公司项目在外地结束,掐着多出来的一天假期,瞒着所有人偷偷踏上了归途。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摇晃了整整七个钟头,硬座的靠背硌得人腰酸背痛,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厕所飘来的消毒水气息,她却只盯着窗外飞倒退的模糊田野,嘴角压不住一丝翘起的弧度。
列车员推着小车卖盒饭的声音、婴儿的啼哭、旁座大爷震天响的鼾声,在她耳中都成了欢快的前奏。
她甚至没在县城汽车站等那趟摇摇晃晃的城乡公交,直接拦了辆风尘仆仆的私营小面包,多花了十块钱把自己塞进那挤满箩筐和母鸡的后座。
司机一路放着聒噪的广场舞神曲,震得车窗玻璃嗡嗡颤抖。
她只是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贪婪地汲取着窗外扑面而来、越来越浓郁的乡土气息。
车子颠簸着,终于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停住。
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土路上出沉闷的磕碰声。
夕阳把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空气里有柴火灶飘散的独特烟味,混着泥土和庄稼成熟的气息,那是根的味道。
院门虚掩着,她心跳得有点急,手心沁出薄薄一层汗,轻轻推开那道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黄昏柔和的光线笼着小院。
她母亲穿着一件洗得白的旧格子围裙,正坐在小马扎上,面前堆着一小撮碧绿的豆角。
她低着头,手指灵活地掐着豆角两端的筋,动作麻利而专注,像是描绘一幅安静了几十年的画。
听见门轴那声熟悉的呻吟,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张饱经风霜、刻着深深皱纹的脸,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影时,瞬间凝固了。
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爆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光芒,如同死水潭里猛地投入了一块巨石。
她微微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