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就被他轻轻一句‘缘起性空’便化解了去?难道这眼前所见,手下所触,皆是虚妄不成?”
“正是此理难通!”张载击节道,“他佛家说万法唯识,一切唯心所现。可我儒者,要的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齐治平!若天下万物皆归于空幻心识,那人伦日用,礼法制度,乃至这煌煌盛世,又该置于何地?难道皆是镜花水月?”
他转向陆北顾:“陆贤弟,你素来机敏。你且说说,明教大师此番应对,我该如何驳他?他那‘缘起性空’之说,如同无物之阵,我纵有热气球这实证利器,竟似无处着力!”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噼里啪啦”地作响。
沈括也看向陆北顾,等待他的见解。
热气球成功升空这一有力证据,似乎在这复杂玄奥的哲学交锋面前,起不到什么作证作用。
实证与心性,物质与空无,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观,无声地碰撞起来。
“功名所扰,此时我心思颇为杂乱,这个问题没法马上回答。”
陆北顾挠了挠下巴的胡茬,然后捧着茶杯诚实道:“容我点时间想想其实驳斥不难,主要难的是怎么能压服对方,或者说,说服大多数人。”
“我明白。”
张载点了点头,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好的问题,其实也没指望陆北顾能马上回答他。
他顿了顿,手指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说道:“只是后日与明教大师之会,地点定在了闵贤寺,我心中实无万全把握。”
他认真地看向陆北顾,说道:“陆贤弟此前以‘矛盾’之说助我窥见气化流行之机,见解独到,常能发人所未发。后日之辩,非独为我张载个人之名,更关乎吾辈所求之路能否在这释儒交融的风潮中,立得住,说得响.故而我想请你与我同往闵贤寺,并非要你登台辩论,只望你在场,若我有思虑不周、言辞窘迫之处,或可有所提示,至少能令我心中稍安。”
张载的话语间流露出罕见的犹豫,这位历史上以“为往圣继绝学”的横渠四句为志的关学创始人,北宋五子之一,此刻在即将面对佛门禅宗高僧进行公开辩经时,也显露出了彷徨。
毕竟,此时理学连幼苗都算不上呢,在思想界其实是声量很小的弱势学说。
陆北顾看着张载眼中的焦虑,深知这场辩论对张载,乃至对他想要引导出的儒学发展方向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