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檀香袅袅,官家赵祯身着常服,正倚在御座上闭目养神。
他原本有些偏胖的脸颊现在根本就没什么肉,颧骨在略显松弛的皮肤下显得愈发突出,容貌跟两年前判若两人。
而身体有恙带来的持续疲倦,也让他精力比以前差了很多,每天需要休息很久才能处理一会儿事情。
内侍省右班副都知邓宣言见了外面宦官的示意,来到殿外,听对方附耳禀报之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犹豫刹那之后,他还是脚步极轻地趋近御前,躬身低语:“官家,宫门外.出事了。”
赵祯缓缓睁开眼:“何事?”
邓宣言的声音稍微高了点:“是今科被黜落的太学生.人数众多,约有数百,聚集在宣德门外,伏阙叩首,哭声震天。”
“他们言说权知贡举的欧阳学士徇私舞弊,故意打压太学,黜落所有太学生,所以要求这次礼部省试的排名作废,重新进行考试由于群情激愤,禁军已在外围布防,以防不测。”
赵祯的眉头瞬间拧紧,却并非惊讶于太学生的行动。
打压太学会引起反弹,这本就在他默许欧阳修行事时便有所预料,他之所以会如此反应,是因为听到了“黜落所有太学生”这句话。
他坐直了身体,语气带着一丝愠怒:“全部黜落?欧阳永叔竟做得如此之绝?”
削弱太学在科场一家独大的影响力,这本就是赵祯对欧阳修的授意。
因为太学生抱团成势,长此以往易形成朋党,威胁皇权,所以赵祯需要欧阳修这柄利剑,去斩断这缠绕在科举大树上日益粗壮的藤蔓。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欧阳修的手段竟如此酷烈!
不是压制,而是近乎彻底的清洗!
这与他心中“徐徐图之,平稳过渡”的设想相差甚远,而这必将引发剧烈的动荡,眼前的叩阙,只是这场动荡掀起的第一个浪头。
“欧阳永叔.”赵祯喃喃自语,手指敲击着御座的扶手。
赵祯欣赏欧阳修的锐气,却也头疼于他这份“矫枉必须过正”的决绝,这让他这位力求平稳、以“仁”治天下的官家,瞬间陷入了巨大的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