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在石桌前站定,指尖轻叩桌面的力道渐次漫散,那股漫不经心像浸了水的棉絮,一点点沉在空气里。指腹擦过石面微凉的纹路时,连半分兴致都提不起,只觉得那粗糙的触感跟这满院的沉闷没什么两样。他的目光扫过院角那几株垂头的芭蕉,晨雾早散了,叶片上残存的水珠顺着筋脉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光晃了晃,却连半点能勾住他视线的东西都没有。
他收回目光,脚腕微旋着起身,玄色靴底先碾过一片蜷曲的枯叶边缘,待整只靴跟重重落下,“咔嚓”一声脆响混在水珠滴落的“嗒嗒”声里,轻得像根羽毛飘在风里,连回音都没留下。这地方待得够久了,满眼都是提不起劲的景象,他侧过脸,对身后的孙北辰抬了抬下巴,语气里裹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像蒙了层灰:“走,回去吧。”
孙北辰连忙应了声“好”,指尖还沾着翡翠骰子的温润,往袖中揣的时候,指腹都在发烫,那骰子是方才在廊下把玩的,绿得透亮,此刻却比不上心里那点异样的躁动。他忍不住回头瞥向廊下的晚晚,这一眼望去,心脏竟莫名跳快了半拍,连呼吸都顿了顿。
晚晚换了身干净的浅蓝襦裙,领口绣着的细白缠枝被风掀得轻轻晃,像极了春日里刚抽芽的藤蔓。手腕上新缠的白绫裹得规整,衬得那截手腕愈发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从前他只当她是藏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影子,混在一众下人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可此刻见她垂着眉,指尖反复绞着裙摆边角,连被风拂起的鬓发都带着种怯生生的软,像株刚熬过雨的嫩草,鲜活又易碎,让人忍不住想护着。
见他看来,晚晚肩背倏然一缩,整个人往廊柱后又靠了靠,露在外面的半只耳朵红得像被烫过,连耳尖都在微微发颤。那模样让孙北辰喉结狠狠滚了滚,舌尖顶了顶下唇,到了嘴边的话堵在喉咙里,只觉得眼前这画面新鲜又扎眼,竟比手里的翡翠骰子还要勾人。转身跟上阿瑜时,脚步都带着点不受控的轻,脑子里反复晃着那截白绫裹着的手腕,还有她发红的耳尖。
晚晚垂着头,指尖把裙摆边角绞得发皱,指腹下布料的触感实实在在,提醒着她还活着。方才阿瑜眼底的猩红还在眼前晃,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看得她浑身发僵,可此刻她穿着干净的襦裙,手腕上的伤口被白绫裹得妥帖,没有冰冷的目光盯着,没有让人发颤的声响,连风拂过鬓角都是软的,带着点芭蕉叶的清香。
见孙北辰回头望来,她下意识往柱子后缩了缩,心脏揪紧的瞬间又松下来,他眼里没有恶意,只有些她读不懂的亮,不像阿瑜的阴鸷,也不像掌柜的惶恐,倒像是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别的什么。她悄悄抬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厅方向,指尖的力道才慢慢松了些,裙摆的褶皱舒展开来,连呼吸都比刚才稳了。
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溺水的人刚抓住浮木,连风里的芭蕉香都变得温和起来。她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绫,布料下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可这点疼算不得什么,至少她还能看见风卷芭蕉,能听见水珠滴落,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穿过挂着墨色纱帘的门厅时,风卷着帘角扫过脚踝,凉得人打了个轻颤。掌柜弓着腰候在门边,手里攥着的青布帕子湿得能拧出水,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的印子嵌在帕子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