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风势渐歇,暴雨转为淅沥小雨,洪水才开始缓慢退去,留下满目疮痍。
江宁府内外,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淤积的泥沙、漂浮的垃圾、哭泣的灾民、以及来不及逃离而溺毙的人畜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死亡的气息。
姜淮站在一片泥泞的废墟上,望着眼前惨状,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老管家连忙扶住他。
“统计伤亡,清理街道,掩埋尸体,严防大疫……”
他艰难地发出指令,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上书朝廷……奏报灾情,请求……赈济……”
话未说完,他猛地弯下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这一次,竟直接咳出一口鲜血,溅落在脚下的污泥之中!
“老爷!”老管家惊骇万分。
姜淮摆摆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依旧固执地望着这片被洪水蹂躏的土地。
天灾无情,但人事不可不尽。
他知道,接下来的赈灾、重建、防疫,将是另一场更加漫长和艰巨的战争。
而他,必将再次挺身而出,站在这片泥泞与悲伤之上,直到最后一息。
……
洪水退去后的江宁府,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淤泥深可没膝,堵塞了街道巷闾,倒塌的屋舍下时常拖出泡得肿胀的尸体。
幸存下来的百姓面黄肌瘦,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眼神空洞,望着被毁的家园无声哭泣。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腐臭的气息,一场大疫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劫后余生的城市上空。
姜淮咳出的那口鲜血,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精神。
他被老管家和亲随几乎是强行架回了稍事清理的府衙后宅。但人躺在床上,心却早已飞到了外面的灾场。
“药……拿来……”他声音嘶哑微弱,却不容置疑,“外面……不能乱……”
老管家含泪奉上汤药。姜淮看也不看,仰头灌下那苦涩的汁液。
仿佛那不是治病的药,而是让他能立刻站起来继续战斗的燃料。药力还未散开,他已挣扎着要下床。
“老爷!您不能再去了!您得歇着!”老管家跪地哭求。
“歇?”姜淮眼中布满了血丝,语气却异常平静,“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瘟疫一触即发,你让我如何歇?”
他推开老管家,再次穿上那身沾满泥泞、尚未干透的官袍。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向外走去。
府衙大堂已成了临时的救灾中枢。属官胥吏们个个面带疲色,来回奔忙,但效率低下,秩序混乱。哭声、喊声、争执声混杂在一起。
姜淮的出现,让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看着他那苍白如纸。
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又挺得笔直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心中都是一凛。
他没有废话,直接走到案后坐下,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通判!”
“下官在!”
“即刻带人,清点所有官仓存粮,设立粥棚,昼夜不停,按册发放,不得有误!若不够,立刻行文周边州县请求调拨,本府会上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