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碗中浑浊的酒液不断晃动。
“姜……姜爷,”赵猛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不敢与姜勇对视,“那日……伏击钦差大人的事……我,我知道内情。”
姜勇眼神一凝,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猛猛灌了一口酒,仿佛借此壮胆,压低声音道:“是……是王守备,镇南府一名中级武官,下的令!
他让我们扮作山匪,在鹰嘴崖埋伏,说……说是要劫一批‘不听话’的商队,事成之后每人赏银五十两!”
他脸上露出痛苦与后怕交织的神情,“可……可我们到了地方,才发现要劫的是钦差仪仗!当时……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但军令如山……王守备还说,谁敢退缩,按临阵脱逃论处,立斩!”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姜爷,我对天发誓,当时真不知道是钦差!若是知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这些天,看着兄弟们被抓的被抓,我……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
王守备他们把事情捂得严实,还想找机会把我们这些知情人也……”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恐惧更甚。
“小人不想死!更不想背着刺杀钦差的罪名死!”
赵猛仿佛下定了决心,猛地放下酒碗,“我愿意作证!指认王守备!只求姜大人和姜爷能看在我主动交代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
姜勇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你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回禀大人。能否活命,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和你所言是否属实。”
这两份来自底层的“投诚”,如同精准的楔子,打入了看似铁板一块的敌对阵营。
小吏的私账提供了关键书证,武官的指认则锁定了执行刺杀命令的直接责任人。姜淮手中的线索,变得更加清晰,指向了更高处的黑手。
南疆这张巨大的贪腐网络,正在从最脆弱、最恐惧的环节,开始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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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些或狼狈切割、或精明“悔悟”的官员,姜淮心如明镜。
他深知,这不过是风暴来临时的应激反应,其中真心悔过者寥寥,大多是想弃车保帅、蒙混过关。
他并不急于表态,而是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冷静地观察着每一只“猎物”的表演。
分类处置,精准打击姜淮迅速制定了应对策略:
对王显仁类,毁灭证据者:他秘遣水性好的亲随,沿护城河下游暗中搜寻打捞。虽大部分物品已不知所踪,但成功找回那对钧窑碗的碎片和几幅字画的残骸。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物证封存,并未立即发作,而是将王显仁列入“重点观察”名单,其过往与四海商行的往来账目被加倍严查。
王显仁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自己已在悬崖边缘。
对李德明类,主动“投案”者:姜淮并未被其涕泪交加的表演所迷惑。他收下银两,记录在案,却并未给予任何承诺。反而,他以此为契机,顺藤摸瓜:
他详细询问李德明接受“干股”的具体时间、经手人、四海商行当时有何请托。
命人核对李德明所在县近年与四海商行相关的税赋征收、工程承包等记录,查找是否存在利益输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