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来自天山融雪,肠胃中残留的贝母与雪莲成分,将成为日后长安太医署破解突厥骑兵长途奔袭不疲之谜的关键。
当马队渡过结着薄冰的黄河,阿史那揭多特意让战马在河中浸泡半个时辰,流动的冰水使它们的肌腱更加紧实,这个细节被对岸唐军斥候记录在绢书上,八百里加急送入了李世民的中军帐。
洛阳城接收这批战马当夜,二十匹伪装成驽马的乌德鞬驹悄然混入西市商队。其中一匹额生白章的青骢马,鬃毛里编入了七根狼髀石,将在三个月后引发太原留守李元吉与突厥执失思力的秘密会盟。而最雄壮的\"雷首\"马在穿越崤山古道时突然人立而起,其胸腔共鸣产生的嘶鸣竟震落崖壁积雪,这声长啸被山间猎户传为龙吟,最终化作“武德三年,东都有马鸣若雷\"的记载。当千载后考古学家在乌德鞬山北坡发现巨型马骨坑时,那些交错叠压的骸骨关节处,仍保留着长期佩戴青铜马刺形成的凹痕,沉默地诉说着当年万马奔腾的辉煌。
五月廿七的洛阳城头,阿史那揭多望着郑国王世充禁军将突厥此次支援的战马编入骑兵队列时,衣袖里还揣着处罗可汗的密令。这些来自乌德鞬山牧场的良驹,马鞍下层暗格里藏着三十六封用突厥文写就的书信,它们将在未来三个月里出现在李神通驻守的并州大营、窦建德麾下谋士的案头,以及长安西市粟特商队的货箱夹层。
暮色中,阿史那揭多抚摸着自己当年在长安购置的汉玉扳指,突然想起那个教他《鬼谷子》的隋朝老学士,老人枯瘦的手指曾划过竹简上\"乱而取之\"四字,窗外的蝉鸣与此刻洛水畔的蛙声竟如此相似。
当最后一批战马交割完毕,阿史那揭多在城南波斯邸秘密会见了来自长安的密使。烛光摇曳中,他微笑着将王世充回赠的二十箱丝绸换成李世民军队的布防图,这个动作他曾演练过太多次,隋开皇年间在晋王府用突厥宝刀换兵部文书,大业年间在张掖用河西战马换吐谷浑密约。此刻他额角的刀疤微微发烫,仿佛又回到十八岁那个血腥的夜晚,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挣扎求生的质子,而是执棋的手。
洛阳紫微宫的正殿飘着龙涎香的青烟,王世充抚摸着使臣呈上的七宝嵌金马鞍,眼角余光却瞥向殿外那些筋肉虬结的突厥马。他当然知道这些馈赠意味着什么,就像三年前突厥人送给李渊的那三百匹河西骏马,最终变成了围猎中原的血腥蹄印。
\"请转告大可汗,郑国愿与突厥永结盟好。\"王世充用刻意练习过的突厥语说道,手指在袖中攥紧了那封密报,密报中,李世民的大军已渡过黄河。此刻他需要的不是虚与委蛇的盟约,而是能让玄甲军铁骑滞留在汜水关外的真正力量。
阿史那揭多躬身行礼时,瞥见御座后方的屏风闪过一角绯红官袍。他知道那是郑国的礼部侍郎长孙安世,也是长安长孙氏安插在洛阳的暗桩。这个发现让他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处罗可汗说得对,中原人永远学不会团结,就像草原上的鬣狗总会为腐肉撕咬。
当夜,洛水畔的胡商营地亮起三盏红灯笼。粟特人的驼铃声中,二十匹没有烙印的突厥马悄悄混入南下的商队。这些马将在七天后出现在潼关守将的私人马厩,而阿史那揭多的副使正在城南酒肆里,向河北来的行商讲述突厥可汗对夏王窦建德的\"特别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