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沃土,而是一片尚未熄灭的灰烬。
洺州府衙的正堂上,新到任的刺史陈君宾正在清点账簿。这个瘦削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指尖飞快地拨弄算珠,忽然停在一页账目上。
\"少了三百匹绢,二千石粮。\"他抬头问仓曹参军,\"去年窦建德败亡时,仓库是谁管的?\"
仓曹擦着汗道:\"是...是窦建德的兵部尚书张国柱。但城破后他就不知所踪了...\"
陈君宾合上账本:\"传令下去:凡主动归还所藏官物者,免罪;三日内不还者,以盗窃官物论处。\"
命令一出,洺州城顿时暗流涌动。原窦建德部将们这些年私藏的物资,足够装备数万大军。如今要他们吐出来,简直比割肉还疼。
就在这当口,高雅贤的妻子王氏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她丈夫逃亡前藏匿的五百副铠甲还埋在后院,如今官府查得紧,连运出城都难。
\"娘,不如找刘叔叔帮忙?\"十五岁的儿子高瑾小声建议,\"他如今在州衙当差,或许有办法。\"
王氏摇头:\"刘黑闼自身难保,听说前日官府去他家搜出八十匹官绢,挨了二十鞭子,现在躲在家里养伤呢。\"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差役的吆喝声:\"高雅贤家眷听真:明日午前到州衙登记财产,逾期不报者,以隐匿论罪!\"
当夜,王氏悄悄找到王小胡的遗孀赵氏,两个妇人一合计,竟想出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假装送葬,把铠甲藏在棺材里运出城去。
次日清晨,一支送葬队伍果然哭着出了洺州北门。守城士兵例行公事地检查棺材,刚要开棺,忽然被一个老妇人抱住腿大哭:\"我苦命的儿啊~你死了还要被人惊扰~\"
士兵一时心软,挥手放行。队伍一出城就撒腿狂奔,直到十里外的乱葬岗才停下。众人七手八脚撬开棺材,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铠甲。
\"快!换上铠甲往贝州跑!\"王氏刚喊出口,四周忽然亮起无数火把。秦武通带着一队骑兵从树林里转出来,冷笑道:\"好一出'诸葛亮吊孝',可惜本将不是周瑜!\"
原来陈君宾早料到有人会趁机运赃,在各处要道都设了埋伏。两个妇人当场瘫软在地,她们不知道,这一抓,竟抓出了一场惊天大变。
消息传到贝州,高雅贤和王小胡正在客栈里等家眷。听说妻儿被捕,二人连夜逃往漳南县(今河北故城县)。那里是窦建德的老根据地,到处是昔日袍泽。
七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圆,漳南县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几个黑影聚在神像后密谈。
\"范愿兄,你说朝廷真要赶尽杀绝?\"高雅贤喘着气问。他刚从洺州逃出来,官袍都被荆棘划破了。
范愿是窦建德的旧部尚书,如今也是个逃犯。他掏出一封文书:\"看看这个!长安来的朋友密报,朝廷要征召所有窦建德旧将入京。王世充的段达、单雄信怎么死的,你们都忘了?\"
庙里顿时死一般寂静。单雄信被斩首时,他的血溅了三丈远,这些人都亲眼见过。
曹湛猛地一拍供桌:\"横竖都是死!不如反了!\"
\"反?拿什么反?\"董康买苦笑,\"咱们现在都是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