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着一本《兵经百篇》,目光却没落在书上,反倒时不时伸手拨弄一下炉中的炭块,听着木炭噼啪作响的轻响,神色间满是松弛。
帐帘被轻轻掀起,唐俊悟与辛獠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此情景,两人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李恪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抬手示意。
“你们俩倒是来得恰是时候,茶刚煨好,过来尝尝。”
李恪说着,放下手中的《兵经百篇》,伸手从炭炉旁取过两个干净的青瓷杯,提起银壶将茶汤缓缓注入杯中,琥珀色的茶水落入杯中,泛起细小的涟漪。
唐俊悟与辛獠儿对视一眼,径直来到李恪面前跪了下来。
“末将二人,罪该万死,在殿下事先提醒下,竟还是未能擒获颉利,让他再次逃脱,还请殿下责罚!”
说罢,两人便俯身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不敢直视李恪。
李恪倒茶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琥珀色的茶汤稳稳注入杯中,香气氤氲。
他将两杯热茶推到他们面前的矮几上。
这才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那布满刀枪剑戟划痕的甲胄上。
就连两位主将都战斗到这种地步,可以想见麾下弟兄们在碛口的厮杀有多惨烈。
“都起来说话吧!地上凉。”
见两人仍不肯动,李恪又补充道。
“我问你们,此次伏击,你们以千余兵力,击溃了颉利多少部众?”
唐俊悟闻言,抬头拱手回道:“回殿下,击败其部一万余人,斩杀三千余,俘虏两千。”
“那颉利突围时,带了多少人?”李恪又问。
“不足五千骑兵!”辛獠儿连忙接话。
李恪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平和.
“你们以十倍兵力差距,达成此等战果,已算超额完成战略目标。颉利弃众而逃,非你们之过。”
说到这,李恪担心两人仍陷在“未擒颉利”的自责里,便放下茶杯。
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将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手指触到两人甲胄上的冰凉,还有未清理干净的沙尘,语气又温和了几分。
“打仗这种事,从没有百分百的胜算,能在十倍兵力差距下,把颉利的主力打垮,逼得他只能带着残兵逃走,这已经是硬仗、胜仗。”
“说句不怕丢人的话,就算是本王亲自带兵去堵截他,也未必有你俩做得更好。”
在唐俊悟与辛獠儿眼中,李恪一直是一位赏罚分明的主将。
虽说年纪不大,但自带一种亲和、友善、压迫、威严,以及神秘等诸多矛盾却又和谐融为一体的主帅。
此刻听他竟以自身做比,说出如此坦诚甚至近乎“自贬”的话语。
唐俊悟与辛獠儿两人都愣住了,两个大男人,眼眶瞬间发红发热。
只觉得胸膛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口涌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他们跟随李恪时日不短,深知这位年轻主帅骨子里的骄傲与坚韧,何曾听过他这般自辱的话?
两个人喉头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辛獠儿这个在朔方草原长大,骨子里崇尚铁血和强者的汉子,此刻只觉得鼻尖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