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没了山峦。
整个晋西北根据地,在黑暗的掩护下,无声地运转起来。
后山兵工厂,平日里震耳欲聋的敲打声消失了。
几十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借着几盏马灯昏暗的光,用扳手和撬棍,小心地拆卸着每一台车床和冲压机。
王承柱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拿着一本册子,挨个核对零件。
“慢点!那个主轴别磕了!”
“三号车床的底座,用四号油布包好,上面做好记号!”
拆下来的零件,被涂上一层厚厚的防锈黄油,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再装进一个个大木箱里。
骡马队的蹄子上都包了厚布,驮着沉重的木箱,没入更深的山林。
被服厂的院子空了。
医院的病房空了。
风吹过空荡荡的营房,卷起地上的一片枯叶,打着旋儿。
赵家峪的村口,杨秀芹正指挥着最后一批老乡撤离。
“二爷,您腿脚不好,坐这头骡子上。”
“张家嫂子,把娃抱紧了,跟上队伍!”
她分派给一个排的战士,有的在前头开路,有的在后面殿后,将几十个老弱妇孺护在中间。
队伍汇入夜色,像一条涓涓细流,消失在连绵的群山之中。
独立团的主力部队,已经看不出军队的模样。
他们换上了五花八门的衣服。
有的裹着破烂的棉袄,脸上抹着锅底灰,手里拄着一根木棍,混在难民的队伍里。
有的挑着货郎担子,担子里藏着拆开的机枪零件。
张大彪领着一营的弟兄,扮成了一伙逃荒的佃户。
出发前,贾栩把他叫到一边,塞给他一张手绘的地图。
“你们走这条路,地图上标了红圈的地方,是鬼子侦察兵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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