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在悄悄后退，却始终留在镜头中。
现在姑姑在阳台上浇花，毛毛两岁的女儿趴在她背上揪白。
毛毛昨天下楼取快递时遇见母亲，她牵着胖孙子欲言又止，毛毛礼貌地点头，转身时听见小孩问：&0t;那个奶奶为什么住在舅舅家？&0t;
春风拂过她种的风铃草，叮咚声盖过了所有嘈杂。
女儿奶声奶气地喊&0t;奶奶吃果果&0t;，姑姑转身时，腕间红绳滑过银镯子，在阳光下融成温暖的金色。
毛毛又想起那年在菜市场的一幕……
潮湿的菜市场弥漫着鱼腥味，他蹲在角落捡拾菜贩扔掉的卷心菜叶。
泥水渗进球鞋破洞，脚趾早已冻得麻木。
忽然听见熟悉的咳嗽声，抬头时正撞上父亲惊愕的目光。
他西装革履的臂弯里挎着孕妇，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阴天依然刺眼。
毛毛下意识攥紧装菜叶的塑料袋，塑料提手勒进掌心，却看见父亲迅扭头装作没现。
孕妇撒娇说要吃草莓，他立刻掏出鳄鱼皮钱包：&0t;买两斤，要最甜的。
&0t;
菜贩谄笑着递上泡沫箱：&0t;刚到的丹东草莓，给您夫人补维生素最好了。
&0t;毛毛盯着那些鲜红的果实，突然想起上周烧时，姑姑用最后二十块钱买的退烧药。
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吞药片的声音很轻，但夜班闹钟每隔四小时就会响起。
&0t;老公你看这孩子多可怜。
&0t;孕妇忽然指向毛毛，父亲的后背明显僵住。
毛毛看着他掏出五块钱扔在地上，硬币滚进污水沟时叮当作响。
&0t;快回家吧。
&0t;他声音紧，揽着孕妇快步离开。
女人身上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混进烂菜叶的酸腐里，毛毛弯腰捡钱的瞬间，眼泪砸碎了水洼中的倒影。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姑姑的蓝布衫下摆闯入视线。
她蹲下来用袖口擦毛毛的脸，粗布摩擦得生疼，却让毛毛看清她手背上的冻疮。
&0t;姑买了鸭架熬汤。
&0t;她晃了晃塑料袋，汤水渗出来在水泥地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线，&0t;老板多给了两片冬瓜呢。
&0t;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守着砂锅等汤沸，姑姑教他唱纺织厂女工们编的童谣。
炉火映红她鬓角的白时，毛毛忽然说：&0t;等我长大，要给姑买带电梯的房子。
&0t;她笑着往侄儿碗里舀汤，蒸汽模糊了窗外的月光。
现在毛毛想起那一晚，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了……是的，姑姑始终是他唯一的亲人……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