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张志强,看着他脸上那熟悉的、试图和稀泥的疲惫和为难,看着他那抓挠头、仿佛承受着天大压力的动作。
“好心?”
林薇的声音响了起来,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地抠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她好心?用白酒擦一个高烧惊厥边缘的孩子?那是好心?”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张志强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冰锥,直刺他眼底,“那你呢,张志强?”
她顿了顿,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孩子烧到39度多,吐得昏天黑地,哭得快背过气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你那些推不掉的应酬上?在你妈嘴里那些‘男人该有的体面’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凄厉,“你妈说‘老法子好’,你妈说‘我当年带大你怎么怎么’,你就只会说‘妈也是好心’!
张志强,你的心呢?你的心长在谁身上?在这个家里,在你老婆孩子身上,还是永远只长在你妈那张嘴上?”
林薇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狠狠捅进张志强的心脏,也捅破了这急诊室里勉强维持的虚伪平静。
王桂芬的尖叫如同拉响的防空警报:“你放屁!
你敢这么跟我儿子说话!
反了!
反了!”
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都给我住口!”
一声暴喝响起,一个穿着白大褂、头花白的老医生沉着脸走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他严厉的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三人,最终落在护士手中的体温计上。
护士立刻报数:“401c!
还在升!”
老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胡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
孩子随时可能惊厥!
立刻准备退烧针!
温水擦浴物理降温!
无关家属都给我出去!
立刻!”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电般射向王桂芬和张志强。
强大的压迫感让王桂芬的叫骂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张志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医生那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护士迅行动起来,将王桂芬和张志强几乎是半推半请地“请”
出了处置室。
门在张志强面前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也隔绝了林薇那双最后看向他时、只剩下无边寒意的眼睛。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双手深深插进头里,用力揪扯着,仿佛要将满心的烦躁和那无法面对的沉重都揪出来。
走廊冰冷的灯光打在他蜷缩的身影上,投下一片孤寂而狼狈的阴影。
门内,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偶尔的滴答声、护士轻柔的操作声,以及孩子痛苦而微弱的呻吟。
当那扇沉重的门隔绝了婆婆尖利的噪音和丈夫那令人窒息的“好心论”
时,林薇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仿佛“铮”
地一声,彻底断了。
她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木偶,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寸寸滑坐到同样冰冷刺骨的地砖上。
身体里那股支撑着她狂奔、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