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气,那气流刮过干涩的喉咙,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声响。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起初是无声的,顺着脸上深刻的纹路蜿蜒而下,很快变成压抑不住的呜咽,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积压了几十天的委屈、恐惧、孤独,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
“一天…”
她喃喃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我一天…都不想再坚持了…”
这话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带着血肉的重量。
王淑芬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一个空奶瓶。
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异常刺耳。
她看也没看,径直冲回那间被摄像头笼罩的次卧。
床底下,她来时那个半旧的蓝色旅行箱还静静躺着,落了一层薄灰。
她一把将它拖出来,拉开拉链,开始把自己的衣物——那些洗得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一件件往里塞。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急促。
就在她用力将最后一件外套塞进箱子,拉链拉到一半时,那个熟悉而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在寂静的次卧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错误操作,请停止。”
王淑芬的动作,像被骤然按下了暂停键。
她塞衣服的手停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布料而绷得死白,微微颤抖着。
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一起一伏,如同困兽濒死的挣扎。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凌乱的床铺,越过散落在地的衣物,最终,死死钉在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白色小圆柱体上。
小爱同学顶端的指示灯,此刻正闪烁着稳定而冷漠的红光,像一只充满警告意味的独眼,冰冷地注视着她,也笼罩着她。
那只红色的“眼睛”
在视野里灼烧,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呵斥都更令人窒息。
王淑芬的视线凝固在那点红光上,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胶水裹住,每一秒都拖得漫长而沉重。
她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塞衣物的手悬停在半空,指尖的颤抖蔓延至全身。
行李箱敞着口,如同她此刻被剖开的、裸露的疲惫。
粗重的喘息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被放大,撞击着冰冷的墙壁,又反弹回来,敲打着她的耳膜,一声,又一声。
过了许久,也许只有几个心跳的间隙,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悬着的手终于动了,不是继续塞衣服,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挣脱了无形枷锁的滞涩感,向下,按在了那个冰冷的、闪烁着红光的圆柱体顶端。
指尖传来塑料光滑坚硬的触感。
她没有丝毫犹豫,指腹用力,狠狠向下一按。
“嘀——”
一声短促的电子音响起,干脆利落。
那点如同诅咒般闪烁不休的红光,应声而灭。
世界骤然陷入一种奇异的、死寂的黑暗。
墙角只剩下一个失去生命的、沉默的白色塑料壳。
黑暗里,王淑芬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像一条沉底的鱼终于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