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恐惧,像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着他的神经。
省城那边催他回去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儿子的学业,手头紧要的项目,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大姐二姐在电话里叹气,她们早已轮流陪护过,最终都败下阵来,只留下更深的无奈:“建军,不是心狠,这长年累月的熬,谁也顶不住啊。
妈……妈她大概就是这命。”
临行前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里凝着深秋的寒霜。
王秀英默默地帮儿子收拾简单的行李,动作迟缓。
李建军看着母亲一夜之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分的侧影,那佝偻的脊背仿佛再也无法挺直。
他喉头紧,艰难地开口:“妈,要不……咱请个人?哪怕白天来搭把手?”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这偏僻的乡村,哪有什么专业的护工?即便有,那点微薄的退休金,又如何负担得起?
王秀英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更用力地将一件叠好的衣服塞进李建军的背包里。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请谁?谁来伺候他这又打又骂、还尽说胡话的糟老头子?”
她终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枯槁的平静,像燃尽的灰烬,“算了,熬着吧。
他糊涂了,我不能糊涂。
他认不得我,可……可我认得他。”
她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想挤出一个笑,却只牵出一个比哭更苦涩的弧度,“他打的是王秀英,骂的也是王秀英。
可王秀英……还是他李茂德的婆姨。”
这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重重砸在李建军心上。
他张了张嘴,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院门落锁时,那沉重的“咔哒”
声仿佛也锁住了母亲残存的岁月。
李建军隔着冰冷的铁门栅栏,最后看了一眼母亲。
她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院子里,单薄的身影嵌在破败的老屋前,像一幅褪了色的旧画,凝固在深秋萧瑟的背景中。
父亲在屋里又出含混不清的嘟囔,王秀英身体习惯性地一颤,随即认命般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朝那出声响的屋子走去。
几个月后,李建军终于又挤出时间,带着妻子风尘仆仆赶回村里。
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他心头一紧,快步走进屋内。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脚步钉在原地——父亲李茂德蜷缩在炕角,盖着厚厚的旧棉被,似乎陷入了昏睡,脸颊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母亲王秀英则坐在炕沿,背对着门,手里端着一碗水,正用棉签小心地沾湿父亲干裂起皮的嘴唇。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落在她花白的头和佝偻的背上,显出异样的安静。
李建军心头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几个月来积压的恐惧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几步冲到炕边,声音颤:“妈!
我爸他……”
王秀英闻声,缓缓地转过头。
看到儿子,她灰暗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微弱的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放下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