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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与幼时看着木家倒下,自己失去庇护已然不同,他在日复一日的拷打里长出了羽翼。
若要往上通天,他需要一个体面明媚的外表掩藏底细的不堪,谢家门楣,便是他这个名字之后最有力的躯壳。
接下来,谢家所有人都必须为了他的前途安稳待着,哪怕是当他的傀儡。
“司马。”
光明月下的谢征语气温柔,同时有一股沉郁之气在他肺腑流动,阴暗痛快:“子契心中有数,也一定会助谢家在洛阳,朝朝暮暮,长盛不衰。”
至于他的其他想法,谢征就不需要知道了。
谢征命人铺就的东屋“卧薪居”
是谢春深在谢家的寝屋,门前播了一大片湘妃竹,由于日头东升西落,竹叶只有朝阳的那半边茂盛,连死物也倾慕阳光,谢春深却执一盏孤灯自背光的一面穿过,推开了门。
他脱了白色外衣,内里是件极浓的红袍。
随即赤脚走去窗边。
推开半扇窗,将铜台灯盏跺在窗沿,人靠窗前,从袖里掏出一截自制短笛,低眉横在口前吹了半曲,曲方停,他便将横笛朝外一悬,接住一只天下飞来的白禽,足下拴着一枚红线竹筒。
谢春深将白禽关笼,笼中有半碗酥油,他趁机取出了那竹筒中的纸条,放在灯芯上悬烤。
空荡荡的纸条上浮出几行黑字,他看了表情未变,翻指便将那纸条丢入火里燃烧。
什么消息要他如此慎重,阅后即毁?
此时已经更深,谢征方才只当他深夜难眠,自催一曲,而谢镇则在他的曲中打起了黑甜的轻鼾,谢春深靠墙盘腿坐下,用同样的笔墨与纸张提笔回信。
抬笔字,便是一个隐约的“燕”
。
这一笔的缘故还要回到十日前。
十日前。
燕地与临国边界,燕王陈贺送家眷去临国逃命,百十人摒弃行李,护送一辆车轿狂奔,在天黑后穿入了一片楸树林。
楸影深深,阴森寒凉,时不时野兽啼叫,偏又不能燃火把驱赶这些兽类,车内的姬妾都拼命往陈贺怀中钻去。
陈贺眉间也是打了死结,两手撑膝,时不时扬帘道:“你给我再快些!
天亮前,我们必须赶到元稹地界!”
驾马之人只能狠狠抽鞭。
抽得狠了,几匹马只顾朝前惊厥狂奔,颠得车内人胃中翻江倒海。
祸不单行,一声沉闷撞击,马于暗中撞了被风折倒的百年楸树,哀鸣声里马身崩脱了缰,陈贺几人的车轿被这惯力,甩翻了出去。
人仰马翻。
硬木车辙也四分五裂。
陈贺在狼藉中方拽起怀了胎的陈王妃护在怀中,就见远处有稀稀落落的火光,从楸树缝隙里不间断漏出。
陈贺眯起眼,满头冷汗:“是什么人?!”
“听行军马蹄的频率,像是曹凭这些洛阳来的内禁军”
陈贺不敢耽误,一个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苦的王亲,只能拉着王妃的手在众领军的掩护下钻入了荆棘草丛,浑身沾着野生的毛球。
好在这些追兵人数不多,他们手中的火把扫过地面,那火光照亮了人身上的衣着,在陈贺盖着杂草的眼睛里,一晃而过。
蟠螭铁甲,银鳞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