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华北平原上轰隆前行,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铁兽。
车厢里,林致远依旧靠着隔板站着,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干粮包裹,仿佛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也是他与身后那个贫瘠家乡最后的纽带。
赵瑞龙果然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两瓶冒着凉气的汽水。
他轻松地穿过拥挤的过道,将一瓶橙黄色的“北冰洋”
塞到林致远手里。
“喏,冰镇的,透心凉,心飞扬!”
赵瑞龙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出满足的喟叹,“这鬼天气,简直要人命。
还是卧铺车厢好点儿,有风扇。”
林致远握着那冰凉玻璃瓶,手心传来的舒爽让他几乎喟叹出声。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赵瑞龙那不容拒绝的笑容,低声道:“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啧,见外了不是?”
赵瑞龙摆摆手,毫不在意,“一瓶汽水儿而已,咱现在可是校友了,将来还是哥们儿!”
他目光扫过林致远怀里露出一点的葱花饼,又看了看他脚上那双崭新的、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解放鞋,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这站一路也够累的,要不咱挤挤坐会儿?”
他说着,就往林致远旁边那已经坐了三个人的长条座椅边缘挪了挪屁股。
那抱着孩子的妇女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勉强让出了一点缝隙。
林致远有些窘迫,但在赵瑞龙热情的拉扯下,还是侧着身子,半个屁股挨着座椅边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他才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麻木。
“你是哪儿的人啊?”
赵瑞龙随口问道,眼神里带着一种对“异域风情”
的好奇。
“林家洼,林源县的。”
林致远回答。
他知道林源县在全省是出了名的贫困县,说出这个名字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仿佛不想被看轻。
“林源?”
赵瑞龙果然挑了挑眉,但语气里没有太多轻视,更多的是某种印证,“哦,知道知道,革命老区,穷是穷了点,但民风淳朴。
我爸……呃,我以前听人说过。”
他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林致远“嗯”
了一声,低头看着手里的汽水,瓶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他粗糙的手掌上留下湿痕。
他学着赵瑞龙的样子,小心地喝了一口。
那甜滋滋、带着强烈气体冲击感的味道,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乡下只有井水和几分钱一包的糖精。
“好喝吧?”
赵瑞龙笑道,“等到了北京,哥们儿带你吃涮羊肉,喝北冰洋管够!”
林致远笑了笑,没接话。
涮羊肉?那对他来说,是只在书里听过的东西。
这时,旁边一直看书的那个沉静男生合上了那本厚厚的《存在与虚无》,揉了揉眉心,似乎也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
他看向林致远,友善地笑了笑:“林源县?我有个远房亲戚也在那边,确实不容易。”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致远对他印象很好,点了点头。
“对了,哥们儿,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