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绑着整个世界一起爆炸呢,我难道是反人类?”
“难说哦,我自己呢,是个脑子里转几百回念头,要转化为行动时依然左顾右盼的人。
而你就不大一样……”
林见鹿在她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你是一个,想到就会着手去做的人。”
“老师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不然怎么跑出来的?”
聂莞顺着手指看回去。
林见鹿罕见地被聂莞说中,呆了片刻才笑起来:“是啊,这又可以作为衰老的一项明证。”
她收回手指,把一旁桌上的竹简拿起,令其自行漂浮在空中。
然后,便像在大教室里讲课一样,一边用笔在上头写写画画,一边给聂莞总结。
“衰老,说到底就是肉体的腐朽、时间的抛弃以及自己心态的变化。
肉体的腐朽,是从生物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不只是人,万物都有这一遭。
但是因为肉体腐朽,而产生被时间抛弃的感觉,这是人类独有的。”
她写到这里,顿了一顿,在“抛弃”
这两个字上画了圈。
“这是我自己的见解,还没来得及下功夫做研究,也没有很专门地去写论文,所以你就随便一听。
咱们华夏文明的源流,归根结底就是儒释道,而这三大主脉文化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教人如何抵挡生活中的空虚和挫败。
如果再把西方的宗教文明加进来,那就能看出这一点了。
而空虚和挫败,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我们有被时间和空间抛弃的感觉。”
聂莞从前就是好学生,现在更是尊师重道,专心听讲,认真附和。
“被时间抛弃是衰老,被空间抛弃……是流亡吗?”
“不,还是衰老。”
林见鹿笑一笑,在“空间”
二字后面加了一句小注。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
写完,还用笔点了点。
“年轻的心,再怎么心灰意冷,也还是对往前走这件事抱有一丝期待。
可是老去的人,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空间排挤的,天地茫茫,而自己已经无力去跋涉。
这种颓废,连穷途之哭的哭都用不到,连眼泪都没有必要流。”
聂莞受教,道:“所以您想说,衰老就是在双重的抛弃感之下,逐渐和自己和解的过程吗?”
“是,但同时,也是为死亡做准备的过程。
不先感受到排挤,又怎么甘心把舞台让给年轻人,而让自己躺进坟墓里呢?有灵有肉的人,如果一直长久下去,一直年轻力壮,说不定真的会在某一天演化膨胀,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会老会死,会从这个世界退位,反而比较容易让很多传承缓步地、一代一代地雕琢精细下去。”
聂莞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谢谢老师,我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这体悟能不能得到那条神谕的认可。
林见鹿露齿一笑,冲她比个ok的手势,团起竹简撑在下巴地下,期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