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光线昏黄摇曳,将巨大的殿柱和墙壁上的猛兽浮雕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李琰已换上正式的常服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沉静如水,不怒自威,再无半分暖阁中的狎昵之态。上官婉儿侍立其侧,低眉垂目,如同融入背景。
殿门无声开启。一个身影在两名金甲武士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深紫色拜占庭式长袍,连帽兜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优美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袍子的质料厚重而华贵,边缘用金线绣着细密的双头鹰徽记,在烛光下隐隐闪烁。她身形高挑,步伐沉稳,行走间没有丝毫寻常女子的扭捏,反而带着一种受过严格宫廷训练的、近乎军人的利落节奏。尽管极力遮掩,但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久居权力核心的沉凝气度,依旧扑面而来。
她在殿中站定,距离李琰的御座约十步之遥。两名金甲武士无声地退到她身后左右两侧,如同两尊铁塔。她缓缓抬起双手,动作庄重而缓慢地掀开了遮住头脸的深紫色帽兜。
一张典型的、融合了希腊与亚美尼亚血统特征的面容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皮肤是久居宫廷的苍白,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而略显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爱琴海最幽暗的海沟,瞳孔是罕见的深灰色,像打磨过的寒铁,里面没有丝毫初临异国宫廷的紧张或谄媚,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和锐利如鹰隼般的审视。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端坐的李琰,掠过侍立的上官婉儿,将偏殿内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那眼神,不像是在仰望一位强大的异国君主,更像是在评估一件重要的、有待交易的物品。
“拜占庭帝国,伊琳娜女皇陛下首席书记官,塞奥法诺,奉女皇陛下之命,向尊贵的东方帝国皇帝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她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地并非柔媚女声,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稳定、富有磁性的中性音质,如同上好的天鹅绒拂过冰冷的金属。她说的是流利而标准的唐音官话,字正腔圆,甚至带着点长安官宦人家的腔调,只是在某些尾音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希腊语的卷舌音。“愿紫室的荣光与东方帝国的威严,如同日月同辉,永照世间。”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占庭宫廷礼,动作优雅流畅,无可挑剔,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没有丝毫谦卑的意味。
李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住这位自称“塞奥法诺”的女书记官。那张脸很年轻,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沉淀的东西,却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的宫廷倾轧。她的平静,她的审视,她的流利官话,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非同寻常。首席书记官?恐怕远不止于此!伊琳娜派这样一个人来,本身就说明了此次“密盟”的分量。
“免礼。”李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偏殿,“女皇陛下遣使万里而来,所为何事,直言无妨。朕,不喜欢绕弯子。”他开门见山,强大的帝王气场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塞奥法诺直起身,深灰色的眼眸迎上李琰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皇帝陛下快人快语,令人钦佩。”她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笑容的弧度。“塞奥法诺此行,身负女皇陛下两项使命。其一,恭贺大唐帝国西洋水师于尼罗河畔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