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袍下摆沾满黄胶泥,“上游融雪加急,水位比预计涨了三尺,分流渠怕是扛不住!
老河工蹲在堤边,浑浊的眼睛贴着水面,像在辨认老熟人的脚步。
他突然跳起来,手里的青铜水瓢“当啷”
落地:“糟了!
引渠口子开窄了!
沙泥在暗河交口淤住了,水势打旋呢!”
瓢沿上的“河伯”
二字被摔得缺了角,像道新添的伤疤。
韩信却不慌,望着河面打旋的枯叶,忽然指向远处的宋军水师:“枢密使,把楼船开过来,用船头铁喙撞开淤塞的暗礁。”
张世杰早已在甲板上待命,听见号令,银枪往舷边一磕:“谨遵先生令!
弟兄们,当年在崖山搬礁石,哪块不比这暗礁重十倍?今日就当是给黄河老龙王来清清嗓子!”
他的甲胄上还沾着昨夜治河的泥点,交趾藤甲下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某个江淮百姓亲自给他系上的平安结,说能镇住河妖。
楼船破浪而来,船头三尺长的铁喙闪着冷光,活像头破冰的巨鲸。
第一次撞击时,整艘船剧烈震颤,张世杰扶着桅杆站稳,看见铁喙上的“宋”
字纹被撞得凹陷,却也崩开了暗礁的棱角。
“再来!”
他吼声未落,第二波撞击已让暗礁裂开缝隙,浑浊的河水如狂龙出笼,顺着新河道奔涌而去。
老河工趴在堤边,看着水位线一寸寸回落,忽然用袖口狠擦眼睛:“七十年了,头回见河水平顺得像俺娘给俺梳的棉线。”
他捡起摔裂的水瓢,指尖摩挲着缺口,“当年俺爹被元人赶去堵决口,临死前把这瓢塞给俺,说‘河神会认祖传的记号’。
如今河神真认了,认的是宋军的旗号啊。”
堤坝上,民夫们扔下夯杵欢呼,有人跪在泥地里,把随身带的干粮掰成碎块撒进河里——那是他们舍不得吃的麦饼,要谢河神开恩。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把朵刚摘的野桃花塞给韩信:“将军叔叔,桃花给河神爷爷,他就不会脾气了。”
文天祥蹲下身,替她别好歪掉的辫,忽然想起已赶来的幼帝赵昺抱着从元军手里抢回的《禹贡》,指着黄河图对陆相说:“陆爱卿,等河治好了,朕要在堤上刻字,写‘河清海晏’。”
此刻文相摸出袖中用泥捏的小朱雀,递给小姑娘:“拿着,河神爷爷看见这个,会护着你们的稻田。”
四月中旬,治河工程进入尾声。
老河工的孙子蹲在新修的水闸旁,用细木棍在湿水泥上刻字:“宋兵来了,河不闹了”
。
字迹歪歪扭扭,却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印泥,往字上按红手印——那是他们藏了二十年的户籍印,以为再也用不上了。
张世杰巡视完堤坝,忽然看见几个宋军士兵围着老河工,听他讲黄河老龙王的故事。
老人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龙王有个龙鳞甲,就是咱修的水泥堤;龙王有个分水剑,就是咱开的引渠口。”
士兵们听得入神,甲胄下露出的红绳在风里晃荡,那是他们从崖山带来的,系着对家乡的思念。
黄昏时分,韩信站在堤顶,看着落日把河水染成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