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偏要缠磨人,淅淅沥沥下了整三日,把青云巷的青石板洗得发亮,倒映着两侧人家的檐角,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岐仁堂的药碾子转得正欢,吱呀声混着雨打芭蕉的滴答,倒比寻常多了几分闲趣。岐大夫刚把晒好的陈皮收进陶瓮,就听得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踩着鼓点般直奔而来。
\"岐大夫!岐大夫救命!\"木门被猛地推开,带进来一股子湿冷的风,卷得案上的药方子簌簌乱响。来的是住在巷尾的张翠兰,怀里搂着个裹得严实的小囡囡,孩子脑袋耷拉着,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脸上。张翠兰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羽绒服拉链歪在一边,裤脚沾满泥点,眼眶红得像刚揉过的樱桃。
岐大夫连忙放下手里的戥子,伸手掀开孩子脸上的围巾——是隔壁单元的乐乐,才四岁出头,此刻嘴唇泛着青,鼻翼一扇一扇地翕动,喉咙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呼哧呼哧的,每口气都来得格外费劲。\"这是怎么了?\"他指尖搭上孩子的腕脉,只觉脉象浮而无力,像风中摇曳的蛛丝。
\"前儿个在幼儿园玩滑滑梯,脱了件外套,回来就发烧了。\"张翠兰的声音发颤,怀里的孩子突然抖了一下,她慌忙抱紧些,\"社区医院给开了退烧药,吃了汗出得像水洗,可烧总不退。昨儿个听王阿婆说,感冒得发透汗才行,我就熬了姜糖水,逼着灌了小半碗,夜里就开始喘,脸憋得发紫......\"
她腾出只手往兜里掏,摸出个皱巴巴的铝箔板,上面还剩两粒胶囊:\"今早看他咳得紧,又去药店买了这个,说是治咳嗽的,吃了没半个时辰,手脚突然抽起来,眼珠子往上翻,可吓死我了......\"
岐大夫捏起那胶囊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拧成个疙瘩:\"这是含麻黄的止咳药,小孩子脏腑嫩,哪禁得住这般发汗?\"他掀开孩子的衣领,只见后颈窝湿漉漉的,皮肤泛着虚浮的白,\"你看这汗,黏糊糊的带着凉意,是虚汗。《伤寒论》里说'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那是说实热证,你家这孩子,是虚喘,越发汗越坏事。\"
张翠兰急得直跺脚,怀里的乐乐突然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一口黏痰卡在喉咙里,半天喘不上气。岐大夫赶紧取来银镊子,轻轻撑开孩子的嘴,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从下往上捋,动作又轻又快,像在摆弄件易碎的瓷器。折腾了好一阵,乐乐终于咳出小半口痰,是那种发白的黏液,落在帕子上像团浆糊。
\"这痰是虚痰。\"岐大夫把帕子递给张翠兰,转身去药柜前抽抽屉,\"就像漏了气的气球,没力气把痰推出来,你用那些化痰药,好比给漏气球打气,越打越瘪。\"他抓出几片黄芪,放在手里捻了捻,断面的菊花纹在灯下泛着黄润的光,\"孩子这是脾肺气虚,《脾胃论》里说'肺主气,脾益气',气不够了,就像风车没了风,怎么转得动?\"
正说着,周明远掀着雨帘进来了,手里举着把黑布伞,伞骨上还挂着水珠。\"听巷口王阿婆说翠兰家乐乐不好,我顺路过来看看。\"他把伞靠在门后,看见乐乐那模样,眉头也皱起来,\"前儿个还见他在面馆门口追猫,怎么病成这样?\"
\"还不是乱吃药闹的。\"岐大夫已经称好了药,排在案上像列小队伍:黄芪、白术、陈皮、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