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重新拥有这副血肉之躯,已经是命运开恩的奇迹。他现在急需呼吸真实的空气,需要空间来确认这所谓的“人间”是否真实,需要摆脱这冰冷的金属囚笼。
嗤——
舱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一股混合着刺鼻臭氧、浓重机油、消毒水冰冷气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冷却剂味道的浑浊气流,猛地灌了进来。这气味冰冷、生硬,带着浓重的工业化烙印,瞬间冲散了医疗舱内残存的洁净感。
门外,是一条狭窄逼仄的金属走廊。墙壁是毫无修饰的铅灰色合金,冰冷坚硬,反射着顶部嵌着的条形灯管散发出的惨白冷光。光线将一切都切割得棱角分明,锐利得毫无温度。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皮肤上的水分,恒定微凉的恒温气流贴着皮肤滑过,带来一种不近人情的凉意。
他赤着脚,试探性地踏上冰冷的地板。金属的寒意如同活物般,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激得他一个激灵。走廊空寂无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低沉而持续的机器嗡鸣,以及一种有规律的、沉闷的“咚…咚…”声,如同巨锤在无尽地敲打着铁砧,一下下震得人心头发慌。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脚步还有些虚浮,沿着走廊茫然地向前挪动。转过一个冰冷的金属拐角,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区域映入眼帘——像是个简陋的中转站或休息点。几把同样由冰冷金属铸成的椅子随意散落着,毫无邀请之意。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透明圆柱形容器矗立着,里面盛满了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幽蓝荧光的液体,正如同活物的血液般缓慢地循环流动。最显眼的是墙壁上嵌着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大量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那是由几何图形、点线、微光构成的陌生文字,如同天书。其间还夹杂着不断跳动的复杂图表和瀑布般倾泻的数据流。
屏幕前,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疤痕脸队长!此刻,他脱去了那身厚重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动力装甲,只穿着一件磨损得发白、沾满油污的深灰色工装连体服。粗壮的手臂裸露在外,虬结的肌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小疤痕和狰狞的刺青图案,每一道都仿佛诉说着血腥的过往。那道从额头斜贯而下、几乎毁掉左眼的巨大疤痕,让他仅存的右眼显得更加凶戾逼人,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此刻,他正紧锁着眉头,粗壮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屏幕上某个剧烈波动的复杂图表,用一种王大海闻所未闻的语言,语速极快、语气强硬甚至带着咆哮的意味,对着旁边的人吼叫着。那语言充满了短促的爆破音和粗粝的摩擦音,如同砂砾在生锈的铁皮上疯狂刮擦,听得人耳膜发紧。
站在疤痕脸队长旁边的,是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相对干净、剪裁奇特、质地光滑的白色制服,左胸位置佩戴着一个醒目的徽记:一个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环绕着一滴幽蓝色的水滴。鼻梁上架着一副半透明的单片眼镜,镜片上正闪烁着肉眼可见的、瀑布般流淌的微光数据流。面对疤痕脸队长咄咄逼人的咆哮,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同样用那种陌生的语言回应着,语速同样很快,但语调却平稳得多,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技术人员的疏离和冷漠。
王大海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这紧绷的氛围。
疤痕脸队长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