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十一年二月末,汴梁。
持续了十余日的炮火、厮杀与动荡,如同一场血腥的噩梦,终于在一种诡异的、疲惫的寂静中缓缓沉淀。
铅灰色的硫磺烟云似乎淡去了些许,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悲凉。
昔日繁华的帝都,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那场突如其来的疯狂与毁灭。
夜,汴梁城外,某处荒废的河坞。
浓重的夜雾如同乳白色的巨幕,笼罩着冰封的运河、枯芦苇丛与废弃的栈桥。
雾气潮湿冰冷,吸入口鼻带着一股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异味。
一点孤灯在雾中昏黄地亮着,映照出两艘乌篷小舟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幽灵。
一艘小舟的舱帘掀开,一道身影悄然钻出,披着厚重的斗篷,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一双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雾。
他快步踏上栈桥,走向另一艘小舟。
舱内,陈太初玄色常服,独对孤灯。
灯下,一份简陋的舆图摊开,上面勾勒着沿海的航线与几个关键的港口标记。
他抬起头,看向那钻入舱内的不之客。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与精明的脸庞——正是康王赵构。
他气息微喘,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压低声音急促道:
“秦王殿下!
京城…已非久留之地!
皇兄…他已彻底疯了!
秦桧等人挟持圣意,清除异己,绝不会放过您任何故旧党羽!”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太初:“小王…已决意南渡!
杭州…钱塘富庶,鱼米之乡,且远离汴梁是非漩涡!
小王在彼处…尚有几分根基!”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与急切的意味:“殿下!
您乃国之柱石,四海人望所系!
岂能就此埋没?请殿下务必保全有用之身!
离京师,南下杭州!
小王…在西湖之畔,备好静室,有…大事!
亟待与殿下…相商!”
陈太初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赵构眼底那层野心与算计。
良久,他缓缓颔,并未多言,只道:“康王好意,陈某心领。
杭州…我会考虑。”
赵构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再次压低帽檐,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没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舱内,重归寂静。
陈太初的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杭州”
二字,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无人能懂的弧度。
翌日,黎明。
大雾愈浓重,几乎对面不见人影。
整个汴梁城仿佛被包裹在巨大的、湿冷的蚕茧之中。
溃散的漕帮汉子、惊魂未定的百姓、以及零星溃兵,在这浓雾中茫然穿梭,如同迷失的魂魄。
浓雾深处,一支沉默的队伍正在悄然移动。
张猛率数百安南锐卒精锐,护卫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避开主要官道,沿着荒僻的小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