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四年的秋风带着肃杀之气扫过汴梁城头,吹散了中秋宴席残留的脂粉香与茱萸味。
重阳刚过,宫苑里的金菊尚在枝头傲霜,御书房内的气氛却如这深秋般微凝。
窗棂透进的天光,斜斜映在赵桓年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正摩挲着案头一份由枢密院直呈的密奏——关于王伦、王奎的身份陈情。
陈太初肃立御案前,声音平缓,将那段尘封多年、交织着血泪、背叛与跨海重生的故事,剥去惊心动魄的外衣,化作简洁的奏报:
“陛下,王伦其人,昔年童贯为阻臣行海图强之计,构陷于梁山,鸩酒谋害,几至身死。
臣侥幸察知,将其救出死地,藏于流求,留为海外之伏笔。”
“王奎,臣之故旧,濮阳王氏子,亦遭蔡京党羽构陷入狱,后经查证其冤,臣多方周旋,将其救出。”
(此节赵桓曾亲批案卷,心知肚明。
)
“宣和年间,臣奉旨开拓万里海疆,深感东南海寇暗涌,西北强邻虎视,需于辽金力所难及之远海觅立足之地,作为大宋臂膀延伸之基。
彼二人因身负冤屈且忠诚可用,故遣其率精锐部曲,蹈海向西,于极西之‘金山’之地(美洲西岸)为前驱。”
“经年累岁,披荆斩棘,彼辈已扎下根基,垦荒、筑城、抚土人。
近日归宋,携来臣昔日所寻之高产作物新种(玉米、土豆成熟品),更有奇石数类、珍木标本及彼处详尽舆图。”
陈太初略微停顿,声音微微上扬,点出要害:
“此二人,虽曾身陷囹圄,然皆受构陷,更兼冒险于万里波涛,为大宋开海疆、寻神物、通海外信息前哨,其心可表,其功亦彰。
且前番童、蔡逆党作乱之时,彼于流求、海外并未随波助恶,足见心存朝廷。
今归国请谒,恳请陛下念其微功辛劳,准其归葬先祖,洗刷冤名,复为良民,使其安心为宋民,并续行万里海贸,助朝廷拓殖、输移民、济边事。”
赵桓的目光在密奏与陈太初清俊沉稳的面容间逡巡。
枢相所言句句在理,也合乎“千金市骨”
的帝王心术。
两个身负旧案的“亡命之徒”
,能在化外之地为大宋扎下钉子,带回实物,确属奇功。
然而,他们的出身……商贾兼“海盗”
,在重文轻商、讲究出身清白的宋代官场,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即使陈太初力推他们建立商号“万里长风”
,一个“商人”
的身份,在汴梁这等朱紫云集之地,依然会受到无形的轻视。
寇准功彪青史,尚因家世商贾遭人诟病一生。
帝王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
片刻之后,他提笔,蘸了蘸朱砂,在一份早已备好的空白敕书上落笔:
“敕:故民王伦、王奎,远赴重洋,不避艰险,寻获嘉种,功在社稷。
然旧案有碍……特赐爵:王伦为‘怀远伯’,王奎为‘宁海伯’。
敕封爵位食邑虚封。
赐还故籍身份,允归宗复名,永为宋民。”
笔锋落下,一个看似恩荣、实则有几分滑稽的安排就此诞生——食邑虚封、无职无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