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我。
眼角的线条,似乎向上弯了弯。
一股寒气再次从尾椎骨窜上来。
我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身后,那片废墟彻底沉入浓重的暮色里,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
工棚里弥漫着廉价烟草、汗脚丫子和隔夜饭菜混合的浓烈气味。
灯泡昏黄,光线浑浊,勉强照亮几张疲惫麻木的脸。
晚饭是白菜炖粉条,油星少得可怜,漂浮着几片肥肉膘。
大家闷头扒拉着饭盒,勺子碰撞搪瓷缸的声音稀稀拉拉,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像暴雨前的沼泽。
老张缩在角落里他那张吱嘎作响的钢丝床上,饭盒放在膝盖上,一口没动。
他抱着膝盖,佝偻着背,整个人蜷成一团,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刺猬。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眼窝深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某个虚无的点,嘴里神经质地、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别找我……不关我事……真不关我事……是推土机……是陈头儿……是王老板……”
声音破碎,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旁边的工友老李头看不下去了,他是工地上年纪最大的,平时也最沉稳。
他放下饭盒,叹了口气,走到老张床边,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老张剧烈颤抖的肩膀:“老张,老张!
醒醒神儿!
瞎嘀咕啥呢?做噩梦了?”
老张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抓住老李头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李哥!
你听见没?它来了!
它就在外面!
……那个声儿……那个笑……它跟着我!
它要找我!
它说……它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非人的恐惧。
“啪嗒!”
一个年轻工人手里的勺子掉进了饭盒,汤水溅了出来。
“操!
老张你他妈疯了!”
另一个脾气暴的吼了一嗓子,但声音明显虚。
工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角落里那惊恐万状的身影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老张粗重急促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行了!”
我烦躁地吼了一声,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都他妈吃饱了撑的!
赶紧睡觉!
明天一早还得上工!
老张,你闭嘴!
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清醒清醒!”
我的声音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老张被我吼得一哆嗦,像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恐惧,有哀求,还有一丝……怨恨?随即,他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工棚里低低回响。
没人再说话。
大家默默地收拾饭盒,草草洗漱,爬上各自的床铺。
灯被拉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工棚,只剩下窗外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透过肮脏的塑料布窗户,在地面上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