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突然断了墨。
她拧开笔帽,现墨囊里的墨水变成了暗红色,像掺了血。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影子,其中一道突然动了动,像是有人正从走廊尽头往这边走。
“护士。”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软绵绵的,带着点鼻音。
李娟抬头,看见个穿红棉袄的女人站在那里,头是红棕色的,尾卷卷的,脸上带着层水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3床的水凉了,能帮我换壶热的吗?”
“家属探视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
李娟按了按呼叫铃,想叫保安,却现安安没反应。
女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是他女儿啊,你不认识我了?”
她说话时,李娟闻到股甜腻的味道,跟走廊里那股放坏的荔枝味一模一样。
女人的红棉袄袖口沾着点泥,下摆还在滴水,在地板上积了个小小的水洼,水里漂着片绿色的叶子,像是从沟里带出来的。
“周大爷的女儿我见过,不是你这样的。”
李娟抓起桌上的血压计,金属袖带在手里沉甸甸的。
女人的脸突然变得模糊,像是隔了层毛玻璃,声音却更清晰了:“他昨晚说冷,让我给他盖被子呢。”
她抬起手,李娟看见她的手腕上有圈深深的勒痕,红得紫,“你看,他抓的。”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突然亮了,红光把女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片展开的血渍。
李娟往后退,撞到了治疗车,蓝色体温计的塑料盒掉在地上,玻璃管摔碎的声音里,她听见女人在笑,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等保安赶到时,护士站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的水银珠在滚,拼起来正好是支体温计的形状。
3床的病房门开着,周大爷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枕头边放着个空热水壶,壶底沾着泥和草叶。
监护仪的屏幕是黑的,护士站的记录册上,李娟的字迹写到一半突然变了,后面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红棉袄,42c,她在找体温计。”
第二天早上,周大爷的女儿来的时候,现父亲的手指蜷着,掰开后里面是半片红色的玻璃,像是体温计的碎片。
护士站换了新的体温计,全是蓝色的,抽屉最深处的红体温计不见了,只留下个淡淡的印记,像支打碎的玻璃管。
李娟请了长假,离开医院前,她最后看了眼3床的窗户,窗台上摆着盆绿萝,叶子上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股甜腻的味道,像放坏了的荔枝,又像……融化的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