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角落。青灰色的水泥外墙斑驳不堪,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即使在盛夏,也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湿冷。窗户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黑洞洞的,像一只只失明的眼睛。关于它的传说,在实习生和低年资护士之间口耳相传,版本众多,却都指向同一个核心——那地方“不干净”。午夜后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会响起莫名的脚步声,太平间冷库的门有时会自己弹开一条缝,更别提那些存放着各种“特殊”标本的科室……
而现在,凌晨四点,让我一个人去哪里?
“赵姐,那个……标本室……”我试图挣扎一下,声音带着刚惊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非得现在去吗?能不能……”
“不能!”赵姐猛地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病人等着分析结果呢!哪那么多废话?你是实习生还是来度假的?赶紧去!五分钟内我要看到你出发!”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被重复无数次的命令式的不耐烦。
她不再看我,脚步生风地走向那个输液架,动作麻利地换上新液袋,严厉的斥责声随即响起:“家属呢?看着点啊!都说了快完了要提前叫护士!……”
周围其他忙碌的医护人员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没人朝这边多看一眼。冰冷的现实和赵姐那不容抗拒的权威像两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了我最后一点试图反抗的念头。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胸腔里憋闷得厉害。伸手抓起桌上那张纸条,纸张边缘粗糙,带着赵姐口袋里残留的体温,此刻握在手里却像块冰。纸条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病理科,孙师傅,取标本:不明猝死男性,编号A-17-0423。” 0423,这冰冷的数字组合,此刻像烙印一样烫着我的掌心。
起身的瞬间,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涩的疲惫。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挪向护士站旁边的更衣柜。打开柜门,里面挂着一件薄薄的、洗得发白的长袖白大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拿了出来。深夜的老楼,那种浸入骨髓的阴冷,不是单靠一件短袖制服能抵御的。
穿上白大褂,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混合着陈旧布料的味道钻入鼻腔。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转身,朝着急诊大厅通往老楼的那条幽深走廊入口走去。那入口没有门,只有一道厚重的、颜色暗淡的塑料门帘垂着,像一张沉默的、深不见底的巨口。
脚步踏在急诊大厅光亮的地砖上,声音清脆。但当我掀开那道沉重的塑料门帘,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
不是空调制造的那种清凉,而是一种带着浓郁潮气和岁月尘埃的、仿佛从地底深处渗出来的寒意。它瞬间穿透薄薄的白大褂,让我裸露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门帘在身后沉重地落下,隔绝了急诊大厅那喧闹的、充满生命挣扎的灯光和声响,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头顶的日光灯管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灯罩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发出的光是一种惨淡的、病态的灰白色,勉强照亮近处,却让更远的地方沉入更深的阴影。墙壁下半截刷着早已失去光泽的惨绿色油漆,上半截是同样陈旧的米黄色墙皮,很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水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浓重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