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绣寒梅,窗台上的炭盆燃得正旺,把青瓷瓶里的腊梅烘得愈发香了。
贴身侍女春桃掀帘进来,脸色发白,手里的铜炉差点摔在地上:“夫人,前厅出事了——主公把长史张昭的奏疏摔了!”
周彻捏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针尖刺破了绢帕。她知道张昭为何上奏。
上个月,兄长周瑜在赤壁烧了曹操的战船,江东上下都在欢呼,唯有张昭连日上书,说要趁曹操新败,赶紧遣使许昌议和。
“备些热茶,我去前厅看看。”她起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前厅里果然气氛凝重。
孙权背对着门口站着,手里攥着一卷竹简,指节泛白。
张昭跪在地上,花白的胡子上沾着雪沫,声音发颤:“主公!曹操虽败,根基未动,若此时逼得太紧,恐遭反噬啊!江东子弟经不起再一场大战了!”
“反噬?”孙权猛地转身,眼睛里像有火在烧,“我江东子弟在赤壁流的血,难道是白流的?公瑾在前线拼杀,你却在这里说要议和?”
周彻端着茶盘走进来,脚步轻得像雪落。
她先把一盏热茶放在孙权手边,茶盏是汝窑的白瓷,烫得他指尖一缩,怒气似乎也消了些。
又给张昭换了杯新茶,茶水里飘着两片梅花瓣:“张长史冒雪前来,定是冻着了。这茶是用去年的梅花熏的,暖暖身子吧。”
张昭一愣,看着眼前这位总是低眉顺眼的周夫人。
她嫁入吴宫五年,从未在朝堂上发过一言,平日里只在后院弹琴绣花,连宫宴都很少出席。
可此刻她站在那里,素色的衣裙映着窗外的雪,竟让人说不出重话。
“夫人……”张昭捧着茶盏,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下去。
孙权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梅花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躁火竟灭了大半。
他对张昭道:“长史的意思,我记下了。天冷,先回去歇息吧。”
张昭走后,孙权看着周彻收拾茶具,忽然问:“你不怕我迁怒于你?”
“主公是明君,”她低头擦着茶渍,声音柔和却坚定,“明君不会迁怒,只会权衡。张长史忧心江东,主公忧心天下,本是一体。”
孙权笑了,伸手拂去她肩头落的一片雪花:“还是你懂我。”
那时周彻已嫁入吴宫五年,为孙权生下了长子孙登。
她渐渐明白,这座宫殿里的风雨,从来都比外面更烈。
有一次,她去给吴夫人(孙权之母)请安,听见侧殿里有人说话。
是江东士族顾家的夫人,正对着吴夫人的侍女抱怨:“那周氏仗着兄长是周瑜,在宫里横行,听说连主公都要让她三分。”
另一个声音接道:“可不是?前日我送去的锦缎,她竟说颜色俗,定是瞧不上咱们江东的手艺。”
周彻捏着暖炉的手紧了紧,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春桃气得发抖:“夫人,她们怎能这样污蔑您?那锦缎明明是织坏了的,您才让我换一匹好的送去!”
周彻却平静地坐下,拿起未绣完的襁褓——那是给孙登做的,上面绣着只胖乎乎的老虎。
“她们不是恨我,是恨兄长手握兵权,恨周氏不是江东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