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风裹着新抽的柳芽气息,却还带着冬末未散的微凉——萧挞凛的辽军骑兵踏过邢州东郊荒原时,马蹄不仅溅起融雪后的湿土,偶尔还会碾到残留在土缝里的碎冰,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是冬天最后的余响。三万匹战马列成楔形阵,马腹下的铁掌将湿土翻出深色的沟壑,鼻息在微凉空气中凝成的薄雾,与远处城楼上宋军升起的狼烟交织成灰蒙的幕布。而城墙根处,星星点点的嫩草正从冻土中钻出来,叶片上沾着的晨露被城楼上滚落的碎石砸破,在湿土里晕开细小的水痕。
萧挞凛勒住缰绳,玄色披风被风掀起时,露出腰间那柄曾斩过十数位宋将的弯刀——刀鞘上缠着的鹿皮已被岁月磨得发亮,刀柄处还嵌着一颗泛着冷光的铁珠,是去年在瀛州战场从宋军将领身上缴获的。他眯眼望向邢州东门,夯土城墙上密布的箭孔间,守军正将碗口粗的滚木搭在垛口,两名士兵合力扛着热油桶往上递,黑色油迹顺着城墙缝隙往下淌,滴在嫩草旁的湿土上,晕开深色的印记。早春的风还没彻底暖透,油迹在低温里凝得比往常慢些,顺着墙缝蜿蜒成细长的黑痕,倒给了守军更多调整滚木位置的时间。
“将军,郭崇那边可有消息?”身旁的耶律烈握紧马槊,指节因早春的寒意泛着白,槊杆上缠着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是他平定漠北时,辽主亲赐的信物。按约定,此时郭崇的步兵应已摸到邢州西侧的废弃驿道,可东门的宋军丝毫没有分兵迹象,反而将更多弓箭手调上城楼,弓弦上沾着的晨露在晨光里闪着亮,拉满时能听见牛筋弦被绷到极致的“绷”声,像是随时会断裂。
萧挞凛抬手按住刀柄,指节用力得泛白,指尖蹭过刀鞘上的铁珠:“再等等。郭崇不是无信之人,他要炸开西门,需得我们先把东门的火力吸引过来。”他突然抬手,抽出弯刀指向城楼,刀锋反射的晨光落在城墙根的嫩草上,将露珠照得像碎钻:“传令下去,左翼骑兵佯攻,用箭雨压制城头——告诉弟兄们,脚下的融雪泥地松,催马时慢些,别陷了马蹄!右翼备好马槊,等宋军调动预备队,就冲垮他们的外壕!”
号角声骤然响起,左翼五千辽骑立刻催马向前,马蹄踏过湿土的“噗嗤”声里,还夹杂着偶尔碾到碎冰的“咯吱”声。骑兵们左手控缰,右手将复合弓拉满,箭囊里的狼牙箭带着晨露,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银线射向城楼。城楼上的宋军慌忙举盾格挡,木质盾牌被箭矢钉得密密麻麻,“笃笃”闷响中,盾牌边缘残留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有的箭枝直接穿透盾牌,钉在城楼的木梁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两名来不及举盾的宋军士兵中箭倒地,一支箭射穿了左边士兵的肩胛,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渗,在他坠向城墙的过程中,血珠滴落在墙根的嫩草上,将叶片染成暗红;右边的士兵被箭射中咽喉,滚烫的血顺着城墙往下流,在湿润的地面上晕开不规则的痕迹,还没完全化透的残冰被血浸湿,渐渐融成带着血色的小块。
东门守将李忠站在城楼中央,青色战袍的下摆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呼出的气息在微凉空气中凝成白雾:“调南门的两千步兵过来!让他们带上铁锹,外壕的融雪快积成水了,先把沟填一半!”他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指向城下的辽骑,声音在厮杀声里透着沙哑:“告诉弟兄们,春寒还重,守住东门,才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