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染坊里的染液迅速褪去颜色,变成普通的清水,青石板上的蓝纹退去,露出青灰色的石头,倒塌的晾布架重新立起,架上的蓝布恢复了平静,白花纹也变回了普通的图案。
林琋帮着老染将商贩从染缸里拉出来时,他身上的靛蓝正在慢慢消退,露出底下的绸衫,只是皮肤依旧苍白,像长时间缺氧。老染手腕上的紫痕也开始消退,露出底下正常的肤色,只是留下些浅浅的蓝斑,像染液溅过的印记。
离开染坊时,雨已经停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水乡的河道镀上了一层银辉。几个年轻的染工正在坊前晾晒新染的蓝印花布,布料在风中飘动,像无数面蓝色的旗帜,再也没有一丝阴邪的戾气。
“林小姐,这染坊……”老染望着重新亮起灯的染房,眼神里带着敬畏。
“让它继续开着吧。”林琋将裂染刀收好,“等什么时候这里的染液能映出清澈的人影,就说明他们真的放下了。”
驱车穿过水乡的石板路,车灯照亮的河面上,乌篷船划过水面,船头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像无数颗温暖的星辰。林琋知道,老染坊的故事结束了,但江南的水网里,或许还有更多这样的染煞——它们凝固在执念,消散于色光,等待着被人用匠心焐热,被人温柔地洗去那层覆盖了太久的靛蓝。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是灵异局发来的新案件:“东北一座废弃的林场,每到雪夜,伐木锯会自己转动,树干里会渗出红色的液汁,接触过树干的人,皮肤会变得像树皮一样粗糙,最后整个人都会化作树瘤,嵌在树干里……”
林琋点开案件资料里的照片,林场的雪地上立着排扭曲的树干,树干上的树瘤像一张张痛苦的脸,树皮的裂纹里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骨头渣,树洞里积着暗红色的液汁,像两团凝固的血。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破色符,符纸的凉意让人心安——这世间的执念,或许就像染缸里的靛蓝,看似浓艳刺目,实则只缺一盆能洗去怨怼的清水。
车窗外的水乡在夜色里泛着墨蓝,像铺了层融化的靛蓝。林琋转动方向盘,朝着东北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的染坊越来越远,像座沉默的色碑,坊前的月光在河面上闪烁,像片永不褪色的银波。而她的旅程,还在继续,在时光的长河里,漂洗那些被遗忘的温度与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