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的车队抵达平安村村口时,夕阳正落在西山上,给这座死寂的村庄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
没有犬吠,没有鸡鸣,甚至没有一声孩童的啼哭。
田地里的庄稼半死不活的耷拉着,屋舍的门大敞着,风穿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
跟在朱标身后的御厨和医生们都感到了阵阵寒意,那不是天气的冷,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这种生命力被彻底抽空的场景的本能恐惧。
村里有人。
他们有的坐在自家门槛上,有的靠在墙角,有的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路中间。
他们的眼睛都睁着,却没有任何焦距,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的琉璃珠子,空洞的望着远方。
朱标的车队,连同那些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对他们来说仿佛不存在。
“殿下……”一名赤脚医生鼓起勇气,走到一个中年汉子面前轻声呼唤。
那汉子毫无反应。
医生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脉象平稳,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医生退了回来,满脸都是困惑。
一个戏班的老乐师尝试着敲响了手中的云板,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村中格外刺耳。
可依旧没有人回头。
就连那些本该最嘴馋、最吵闹的孩童,也只是呆呆的坐着,任凭苍蝇落在脸上。
朱标让人将热腾腾的肉粥端到村民面前,那浓郁的香气足以让任何一个饥饿的人发狂。
但无人动筷。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所有人。
他们带来的食物、医药、故事、音乐,所有属于人间的美好,在这里都失效了。
这片“冷漠”的浓雾仿佛能吞噬一切。
朱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股热血也在这片死寂中,开始慢慢变得冰冷。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哭声从一间破屋里传了出来。
朱标循声走去。
屋里一个年轻的妇人呆呆的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有气无力的哭嚎着,小脸憋得通红。
而那位母亲明明就在咫尺,却对孩子的哭声充耳不闻,眼神空洞的望着房梁。
这一幕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朱标的心里。
他想起了宋濂的话,想起了父皇那张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想起了陈玄教给他的那些关于“价值”与“秩序”的道理。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错了。
他一直在试图“给予”他们什么,食物、音乐、希望……
但他忘了,在给予之前首先要做的是“连接”。
冷漠的根源是所有生命连接的断裂。
朱标没有再试图去叫醒那个妇人。
他默默的走到屋角那个冰冷的灶台前,那里还散落着一些潮湿的柴火。
他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从怀中掏出火镰,一下一下笨拙的敲击着。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