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浓重的青黑,像两片洗不掉的污跡。
旁边工位的杜大姐凑近,递过来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桂兰,瞅你脸色差得……带了俩煮鸡蛋,赶紧垫垫。”
张桂兰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摇头:“杜姐,真不用,不饿……”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无数黑点疯狂闪烁。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身体却软软地顺著冰冷的机器外壳往下滑。
“桂兰!”杜大姐惊叫一声,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瘫软的身体。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组长和几个工友七手八脚地將张桂兰抬到车间角落里一张简陋的长条木凳上。
哎哟,这脸煞白煞白的!”
“累垮的吧家里家外就她一个顶樑柱……”
“听说她男人……唉……”
周围压低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恼人的苍蝇。
组长倒了一杯温开水递过来,眉头拧成了疙瘩:“桂兰啊,不是我说你,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家那口子……这病休在家,就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这么熬下去,你非把自己熬干了不可!”
张桂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著眼,杜大姐餵过来的水只润湿了乾裂的嘴唇,组长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反覆切割著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她微微睁开眼,望著头顶被药气熏得发黄的天板,那上面布满污渍和水痕,扭曲著,仿佛一张巨大的、无声嘲笑的鬼脸。
她喉咙里堵得发痛,只能虚弱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所有的苦水都倒流回心底,积压成一片冰冷的、望不到边际的黑色冻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