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之顿了一会,道:“你曾见过我母亲的画像,她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最柔弱的女子,她本值得一位良人宠爱一世,携手白头,可惜她嫁了我父亲,而我父亲另有所爱。我眼睁睁瞧着她蹉跎半生,受尽委屈,郁郁而终。她合上双目那一刻,我父亲都没有陪在她身旁。”
宁之想起往事,眉头皱起,双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
原来因他母亲之故,他只想求得一知心人。柳凌萱见触到了他最伤怀的旧事,不由自主伸出纤细双手将他拳头掰开。
宁之既悲且喜,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绝不重蹈父亲的覆辙。若能聘汝为妇,此生不相负。”
柳凌萱将手抽回,“你不知,我怕日后你待我不好,三五载后,心生厌弃。须知世间夫妻,成婚时多是恩爱甚笃,到后来多少爱侣变作怨侣。”
宁之正要辩驳,她又道:“你不知,我更怕你待我太好。”
“这又为何?”宁之不解。
“我父亲与我母亲成婚两年,鹣鲽情深,母亲因生我难产。她离世后,我父亲再不肯娶,终其一生不能释怀,甚至有意疏远我,因我与母亲容貌相似。从前我不懂,如今才明白,情之一字磨煞人。”
她又道:“我身有离魂之症,也不知能活过几载,从未想过要卷入红尘之中,到头来伤了自己又伤旁人。宁之,我信你能全心待我,但天道残缺,越是十全十美之事越是不能长久。”
原来这就是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不惜牺牲一切,却唯独不愿让他执子之手的原因。她是顾虑所谓克父刑夫的孤煞之命,害怕离魂症未解,宁愿做一个谪凡仙子,潇洒来去不动红尘心。
“你所说我全然明白,但你着实不该这样想。吃饭能噎死,走路能跌死,可你见有哪个一辈子不吃饭、不走路的?若是能欢天喜地过上一日,也强过心灰意冷挣扎一生。”
“我一个人也欢喜得很。”她一句话教宁之胸中气血翻涌,内伤又重了几分,忍不住咳了一阵。
两人白日里在山涧中采些果子吃,渴了掬捧山泉喝,倒也逍遥,只是两个各怀心思,此间无话。
宁之从林中打了几只山鸡野雀,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了。他虽未亲手做过烤鸡,几串肉也烤的生熟不匀,但吃了多日果子后闻到这阵脂香,简直像是龙肝凤髓般诱人。
柳凌萱自然不吃,她自从上了九华山,从来都是吃素,早已惯了。再说活生生一条性命,终归心存愧疚。她起身道:“我去找找山谷出口。”
宁之见她始终冷淡,见着自己烤了鸡雀,定然也是不喜,暗叹:她不食人间烟火,谪仙一般的人儿,而我终究是个凡夫俗子,心中黯然。
眼看夜色沉沉,还不见她回来,宁之本以为她是有意避开自己,可眼看时辰太晚,忽地想到……该不会出事了?
想到此节,他抓起娄珏便急匆匆去寻。他沿着河边走了一遭,不见人影,河两岸是极为陡峭的山壁,无路可走。北面是一片林子,白日他便是从那林子里猎的山鸡,但林子很是茂盛,想起曾陷入迷失诡林,并未向林子深处走。可现在到处不见她的影子,她只能是进了林子深处。
宁之握紧娄珏向深处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