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秀才迅速定了定神,将折扇“唰”地再次打开,复又缓缓合上。
目光紧紧的盯着杜尚清笑道:“将军高见!如此安排,既解了眼下困局,又给弟兄们指了明路,当真是两全其美。”
他这话半真半假,心里却在飞快盘算——丰水县开荒听着稳妥,可谁知道去了会不会被当成苦力使唤?
江南富庶是真,可水路迢迢,几十万张嘴,没个照应,怕是没到地方就散了架。
但杜尚清这步棋摆得太绝,明着是给活路,实则是要断了他们再聚合的可能。
春申显然也想到了这层,眉头拧成个疙瘩,却没作声。
阿伽什不懂这些弯弯绕,只觉得有饭吃、能活命就好,粗声粗气地接话:“只要有活路,去哪都行。”
那几个小头领更是喜形于色,一个络腮胡忍不住道:“俺早就不想提着脑袋干了,去丰水县种地也好,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米秀才斜睨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一声“蠢货”,面上却笑得更温和:
“将军既有此安排,我等自当遵从。
只是……弟兄们饿得久了,怕是经不起长途跋涉,还望将军按方才所说,先给些口粮应急。”
杜尚清点头:“自然有的。时主薄,你让人按人头准备粮草,愿意去丰水县的,登记造册,明日一早便可动身;
想去江南的闯一闯的,也按人数发足干粮,派船送到下游码头。”
时主薄拱手应下,转身下去安排。
帐内的气氛彻底松快下来,连烛火都仿佛亮了几分。
米秀才看着杜尚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忽然觉得这帐内的茶香都带着几分算计。
——此人不动声色间就化解了一场大祸,还把流民变成了可用之人,这般手段,当真是深不可测。
他暗自打定主意,回去定要劝焦霸天早作打算,离这武川州越远越好。
跟杜尚清这样的人打交道,多待一日,就多一分被算计的风险。
谈判的消息传回流民大营时,正赶上日头最烈的时候。
流民们纷纷躲在草木茂盛之处遮阳,看见米秀才他们回来,立即围了上去。
“米头领,春申大哥,咋样啊?官兵愿不愿意放俺们一条生路啊?”
“兄弟们,不要急,杜将军答应了,答应给咱们一条活路!,,,,,”
那位大胡子首领架不住手下的追问,边走边说,把杜尚清指的两条活路都告诉了大伙。
最先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几个汉子愣了愣,黑红的脸瞬间又红了几分。
随即扯开嗓子往人群里喊:“俺们有活路了!官家给活路了!大伙儿不用担心活不下去了。”
这声喊像颗火星落进了干草堆,瞬间在黑压压的营寨里炸开。
先是零星的抽气声,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呜咽,最后变成满营的哭嚎。
——那不是绝望的哭,是憋着太久的委屈和狂喜混在一起,震得白松山的石头都似在颤。
有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拄着根断了的扁担,哆哆嗦嗦往防线方向跪下去,额头“咚咚”磕在泥地上: